等沉在再醒来,她首先嗅到的是空气中怪异的腥味,让她联想到潮湿滑腻的某类鳞片,紧接着一大片黑色泥潭映入眼帘。
这泥潭一眼望不到边际,深浅不可测,水面平静的像一面黑色的镜子。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深灰色的云低低压下来。
她方才明明还在山林里。
四周阒寂,沉在听见自己心脏的砰砰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她往前迈开脚步,动作牵扯到腹部伤口,双腿登时一软,狠狠摔倒在地。
这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望着几乎贴到她鼻尖的乌云,喃喃道:“这是死前的幻象么”
“咕噜,咕噜。”
泥潭里冒了几个泡泡。
沉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里还有别的生物存在!
她欣喜若狂,用尽全部力气朝泥潭边爬去。
“咕噜,咕噜,咕噜。”
她爬到泥潭边,看到水面在翻涌,有什么东西离她越来越近了。
这会是条大鱼。
她咽咽口水,伸出利爪,虚空中做好抓刺的准备。
“歘——”
腥臭的泥点子溅在她白皙的脸上,沉在呆呆看着从泥潭冲出来的黑色巨蟒,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它的阴影中。巨蟒吐着猩红的信子,下一瞬猛地张开血盆大口,粗长的尾巴紧紧缠上她的身子,将她一下子拖到水里。
沉在被死死束缚着,她听见骨骼错位时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五脏六腑几乎被碾碎,肺部缺乏氧气,濒死的窒息感让她两眼翻白
“嗬!”
沉在呼吸急促,从噩梦中惊醒。
房间里点着最廉价的蜡烛,烛火晃晃悠悠,不明亮。
透过昏暗的灯光,沉在才看见背对着她坐在床尾的那个男人。
男人光裸上身,身形苍白瘦削,脊背上突着两块清棱棱的蝴蝶骨,肩头有两道深刻的磨痕,他的手也如同他这个人般清瘦,两指将药粉抹在伤口处,有淡粉色的血顺着肌肤流到蝴蝶骨上。
沉在回想起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也是这样一双手。
是他救了她。
“咳咳。”沉在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就看见男人忽然慌乱地穿起衣服,连耳朵都红透了。
男人穿好衣服转过来,耳朵还有些红,羞赧地解释道:“姑娘、对不住,家里只有这间房有蜡烛。”
沉在摆摆手,“是你救了我吧?”
男人摇头:“谈不上救,我只是把你带回来,最后还是靠你自己熬过去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人,连救命之恩都说的这样轻淡。
沉在劫后余生,心头热血汹涌,她不顾男人阻拦在床上朝他磕了三个头,“我姓沉,单名一个在字,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男人拦不住沉在,于是也对拜下去,“姑娘言重了,在下做事从不求回报,只求无愧于心,你快起来吧。”
沉在怎么能让恩人朝自己磕头,她急了,让人起来,对方偏也是倔驴,非得沉在先起。
两人滑稽地对拜了一会,终究是沉在体力不支,先认输了。
沉在借着男人的力,躺回被窝里,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浅笑:“鄙姓谷,单名雨。”
在谷雨的悉心照料下,沉在的身体日渐好转。
虽然用的都是些寻常草药,但她有妖怪的底子在,十来天后外伤就好了大半,可以下床活动了。
她也从村民口中大致了解到,自己所在的村子叫白云村,是白云山下的一个小山村。
谷雨当初就是在白云山遇到的她,并且用几根树枝编成拖车步行十几里将她带下山。
她现在住的也是谷雨的房子。
不过这房子实在太小了,只有一间卧室,前些日子来谷雨都是睡柴房的,沉在实在过意不去,几次三番让他进屋睡,他也不肯,最后好不容易才答应进来打地铺。
但打地铺也比睡柴房舒服,沉在偷偷到隔壁看过,柴房里堆满柴火,墙上地上全是灰,谷雨的旧被褥铺在角落里,也灰扑扑的,瞧着可怜极了。
正好今日村里的学堂开课了,谷雨一早便去学堂教书,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便能做些早就想做的事了。
日落鸡鸣,天边燃着橙红色的火烧云。
谷雨披着黄昏的颜色回到家。
他的脚步停在小院外,狐疑地打量着这个整洁的院子,这真的是他家吗?
疏于打理而肆虐的牵牛花枝被裁剪得整洁美观,篱笆被刷洗的干干净净,院子里一尘不染,风吹日晒的石桌焕然如新。
谷雨抬步进去,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竟连房门的最高处都有人爬上去擦了!
屋里亮了灯,他站在门外平复了心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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