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照下,那双眼睛如星如墨,让祝珩想起佛寺里的狸花猫。
狸花猫很活泼,常常去山下玩,后来被山下的小孩抓住,打折了一条腿,整日恹恹的卧在佛像下,圆溜溜的眼睛不复生气,没多久就死了。
小异族脖子和手腕上都戴着项圈,祝珩认识,那是用在奴隶身上的。
或许再过不久,这个小异族也会像狸花猫一样死去。
祝珩扶着栏杆,咳得撕心裂肺。
小异族瞪大了眼睛,本来脸上就没有肉,这样一瞪眼睛更大了,里面盈满了担忧。
除了老和尚和祝子熹,祝珩第一次在别人眼里看到担忧,他忽然有些想笑,谁知嘴角还没扬起来,就咳出了一口血。
小异族吓呆了,猫儿眼颤了颤,祝珩微微弯下腰,抽出了小异族手里的面纱。
祝珩骨子里要强,不愿让人看到狼狈的一面,他忍着胸口炸裂的痛意,用面纱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挤出一丝风轻云淡的笑。
话本子中毒,他那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奴家失手,官人莫怪。”
像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不小心将手帕遗失,跟人道歉。
祝珩闭了闭眼,之后他发了一场高热,翻来覆去烧了三天三夜,那场高热几乎要了他的命,醒来后他连小异族的脸都记不起来,只那一句“奴家失手,官人莫怪”记得清楚。
直到现在他都不能完全确定,那究竟是真实经历过的事,还是他因为话本做的一场荒唐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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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宫里住了半月,祝子熹差人送来了药,嘱咐祝珩好好养病。
祝珩歪在躺椅上,余光瞥见楚戎搬来药壶,支起火堆,不由得牙疼起来:“你非得在这里熬药吗?”
楚戎一边生火,头也不抬:“二爷吩咐了,要寸步不离守着殿下。”
祝子熹行二,没袭承老国公的爵位前,大家都称他一声祝二爷,现下也只有府内亲近些的人这么称呼了。
“给我上刑,还守着我磨刀,亏得我心大,不然药还没熬好,我先吓晕了。”
楚戎木着脸蹲在火堆旁,他已经习惯了这位殿下时不时的口无遮拦:“依照殿下的吩咐,向送信的人打探过了,北域大军已连破五城,圣上有意让二爷领兵。”
“什么?”祝珩坐直身子,“北域王廷势力纷杂,虽兵力强盛,但难以找出统领大军之人,如何能在半月内连破五城?”
南秦的存亡轮不到他操心,但事关祝子熹,他不得不上心。
“领兵之人名为燕暮寒,攻破睢阳城之日,燕暮寒将副将全部绞杀,尸体现在还挂在睢阳城的城墙上,北域大军以他为首,莫敢不从。”
北域出兵,每一个副将背后都有一股势力,是平衡也是掣肘。
杀死所有的副将,意味着与大半个王廷为敌,代价太大了。
玉冠扣得太松,掉到了软榻上,祝珩微眯着眼睛,半张脸隐匿在雪发后:“这个燕暮寒,不简单。”
此等心性魄力,统领虎狼之师,祝子熹对上他恐怕凶多吉少。
祝珩接过熬好的药,用勺子搅了搅:“楚戎,你回一趟大都,查一下燕暮寒。”
“可二爷说……”
勺子“当啷”一下掉进碗里,溅起些许滚烫的药汁,祝珩毫无所觉一般,语气淡淡的:“你现在跟着我,眼里有我一个殿下还不够吗?”
“奴不敢。”楚戎跪在地上,叩头,“请殿下恕罪。”
祝珩看了看天色:“现在启程,日落前回来。”
加上睢阳城,北域大军已经连破六城,大都里人心惶惶,关于燕暮寒的各种消息早就传开了。
日落之前,楚戎回到行宫,将打探到的消息一条一条地转述给祝珩听。
楚戎:“燕暮寒原名燕木罕,出生时被遗弃,由延塔雪山上的狼群养大。”
祝珩挑了挑眉,啜了口茶。
楚戎:“燕暮寒今年十八岁,此次南征本来定了其他人领兵,北域长公主举荐了他,他亲手杀了那人,夺下了将军之位。”
祝珩手一抖,茶杯没拿稳,摔了。
楚戎搓了搓耳朵,眼观鼻鼻观心:“有传闻称,燕暮寒是长公主的帐中人。”
祝珩被呛到,喷了他一脸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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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北域的长公主已经快四十岁了,燕暮寒今年十八岁,做她的儿子都绰绰有余。
如何能……
祝珩的精神遭到了冲击,一时心绪难宁,又咳嗽起来:“你这消息,咳咳,是从哪里打探回来的?”
怎会如此离谱。
楚戎捋下脸上的茶叶末,十分冤枉:“大都里都传遍了,我说的还算客气,传闻说那燕暮寒是北域长公主的帐中人、裙下郎、枕上客……可污糟哩,怕污了殿下的耳朵,我已经省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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