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已经开始张罗着同他说亲,也渐知男女之情,虽早知这是本家妹妹,然乍一见一个神仙似的姑娘,未免有些拘谨,他素来知礼守规,在一边听了几句话,只觉得手脚都无处搁放,便要回去温书。
宋氏也不拦他,只教他不必太累:“难得出来一趟,得闲自己出去逛逛也好,别总闷着,读书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的。”
等林徥出去了,宋氏方才叹道:“我家三个小子,也不怕你笑话,老大素有主见,我同他父亲都奈何不了,自己从军去了,拦也拦不住,好歹如今混出个一官半职来,只常年不在家里。老二从小读书,也不要人操心,只前头两个主意太大,老三怕人笑话他,难免钻牛角尖。”
林滹家里出了一文一武的两株玉树,连黛玉都有所耳闻——贾政不常教导子弟,只是一旦问起功课来,难免要打要骂,又要拿其他子弟比比宝玉贾环,先头还只是用贾珠,后来贾兰也大了,就拿别人家的孩子来说,林征林徹提的次数多了,宝玉在姐妹们面前都抱怨了两回。林徥看模样也是个懂事上进的,不过在兄长的光环下,未免黯淡了些。宋氏也恐他意难平,只是怕劝得多了,他又要妄自菲薄,只得在他亲事上多操心,一心想为他娶个大方懂事的姑娘。
黛玉默然道:“亲生的兄弟,总要在心里比较一二的。不过,也还是有兄弟的好。”她从前也有一个弟弟,比她身子还要更差些,那时候太小了,不懂事,看到父母衣不解带地照顾生病的弟弟时,总是担心父母忘记了自己。可是等弟弟一病去了,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血缘的亲人。一个女孩儿家,没有兄弟姐妹,若是父亲也去了,这世界上,就只剩她一个孤零零的。
宋氏见她难过,道:“可是你三堂兄虽然年轻,要护住你这么个妹妹的力气,他也是有的。”林海以尽数家财求女儿前途,这份慈爱之心,令人动容。林滹虽然如今风光,到底他家不是承爵的那支,林海所赠家财,在他父子看来,已是巨富之资,林徥胆子小,恐他人要说父亲是那趋利好财之徒,先头已然把事情先后不分巨细地告诉了宋氏,只是宋氏如今看着黛玉,心里只想:“可怜这么个小姑娘,她父亲那么疼她,却没法子亲眼见着她长大了。”
林海至晚间方归,先去谢贾琏的一路辛苦。贾琏见他面色蜡黄,病态毕露,心道:“已然病到了这地步么?老祖宗说的没错,这次叫林表妹回来,果真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只是看他家里这些个族亲,二太太打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回去又要说我无能。”又想,他已病成了这个模样,到底是如何强撑着去永宁王那里盘点盐务呢?
原来荣国府有门来往了几代的世交,正是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他二家俱在金陵,起家也是一道,虽未如王、史、薛三家一道互结姻亲,关系也亲厚得很。那甄应嘉曾任江南茶盐转运使,林海如今查出的亏空,也有他任上的一份。甄应嘉原想着有荣国府这门老亲在,林海可不必那般拘泥迂腐,稍稍回旋一二,几家各取所需,各不相干。谁知那林海将死之人,犹自不肯松口,是誓死也要把人拖下马的样子,他气得直接去信贾府,贾赦、贾政等结了信,亦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恐坏了这几代的交情,这次贾琏来,原也是想着可否从中周旋。
他今儿个一到,便叫来旺赶紧去了甄家,那甄家在江南经营多年,人脉甚广,金陵与扬州又不远,很快衙门那里的事儿便有人传出来给他。永宁王一口一个三舅舅,已摆明了是要做靠山的,不管他有没有明确说出来什么,有他这声舅舅,户部、都察院就不敢轻视林海交出的这份账表。何况此番是永宁王首次出外办差,他们这些随驾的哪能不明白,皇上要栽培的,岂止是永宁王一个?便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存半分私心,一时那钦差团,竟似铁桶似的,人情金银俱打不进去。贾琏心如乱麻,只得叫昭儿先回去送信。
林海虽一整日都不在家,然而林华等忠仆看了一天,还有什么能漏的?不过岳家到底养育了黛玉一场,他不久要去见亡妻的人了,恐此刻撕破了脸皮,到了地下见到妻子不知如何解释,只佯作不知,谢他送黛玉归乡。况他既呈上了账本,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果真户部侍郎看了不过半日,便去清查盐务细单并几处设在江南的国库,他所求的清明盐政,虽说活着是见不到了,然能瞧见个苗头,也不负十年寒窗苦读了。因此今日是格外高兴,只觉得病痛都少了几分,回到屋里,果真见黛玉早已候在房中,双目垂泪,扑了过来。
“父亲病了,怎么不早叫我回来?”黛玉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林海为何要把她托付给林滹,要问他是不是同外祖母家闹了不好,要问他这些年有没有好好过日子,然而看到父亲的病容,便什么也明白了。
林海咳嗽了两声,苦笑道:“我同你母亲,最后悔的,怕就是把我们这一身病痛都传给了你。”他把自己的盘算,好好地说给了黛玉听,又道:“你六叔叔是个厚道人,他家虽不及你外祖母家亲密,但你在他家里,于你名声更好。”
他这样一说,黛玉还有何不懂的,她在外祖母家,诸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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