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家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么?她越想越不对劲,又把旺儿叫来,问那张华的事。
原来那官司一了,凤姐便命旺儿“将功折罪”,去偷偷跟着他,把他除了,好防着他日后告发。旺儿却想,人已经走了,何必多事,搭上人命,故而在外头待了几天,回来寻个由头,只说那张华父子身上背了钱财露了富,路上便被山贼盯上,不待他动手就被灭了口。凤姐自是将信将疑,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事又极隐秘,她也不好查探,只得威胁了两句旺儿作罢。因她往日放贷收利一事都是旺儿两口子
办的,就连铁槛寺的张金哥的案子也是旺儿去办的,关系重大,她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得他们两口子,更别说把旺儿除了以绝后患了。因此也只能胆战心惊,却是谁也不敢告诉,一时竟急出了病来。好容易调养得稍好一点的身子,竟又不大正常了。
众人不知原委,只道她是急出的病,纷纷劝道:“倒是想开些,便是要治琏儿的罪,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听说过谁就为了娶个二房就坐牢的。四处打点得当,也就好了。”就连贾琏,也涕泪连连,道:“此事原是我惹下的祸端,并不关奶奶的事,你且放宽心罢!”
凤姐却知贾琏的官司不算大,自己的作为被人知道了,才是大事。一时郁结于胸,那月信不调的老毛病竟是又犯了。她虽年轻,但也知道这病不是小事,又不好跟别人说,只握着平儿的手泣不成声。平儿呢,又是气她做事做绝、不想后果,如今才知道后悔,又是怜她病成这样,如今的模样着实可怜可叹,又是心知肚明,她和凤姐实是一条船上的,不是她平时发几回善心就能脱得了关系的。凤姐那些所作所为,她哪一件不知道?想撇干净,说自己劝过了,也是没用。更何况,谁不知道她是凤姐的心腹?凤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贾琏哪里是守得住的人,新奶奶上门来,还有她的活路?故而也是忙着请医问药,生怕凤姐的病真拖成了要命的毛病,平日也劝她:“奶奶先放宽心,官司的事,是王信办的,别的事王家太太不管,这事总会管的。只要二爷的官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人继续追究下去,奶奶的事儿又有谁会知道呢?”
凤姐亦觉得有理,恰逢王子腾把另一个侄女许配给了保宁侯之子为妻,王子腾夫人便时常来接凤姐回家张罗。贾母等本心疼凤姐,要同那边说凤姐病了,不便回去忙碌。凤姐却似攀住了救命绳索,强撑着要回去帮忙,还对贾母道:“都知道我叔叔是九省都检点,都察院上下他最是相熟的,如今二爷的官司落到了忠顺王手里,谁知道忠顺王能找到什么由头来治二爷的罪,我如今不趁这个机会回去在婶婶面前多说几句好话,难道等二妹子出了门,婶婶亲近了那边的侄女婿以后才去套近乎?”
这话却是说到了贾母心坎上了,因那保宁侯并非四大家族这一边的人脉,以前王家有什么事,也从没见保宁侯府的人来往过,如今王子腾却亲自促成了这门亲事,难免要让贾母心里嘀咕,莫非是看四大家族如今凋敝了,王子腾再嫁侄女,便选了其他的势力?按理说,王子腾不断擢升,对四大家族来说是有益无弊的,但若是他觉得薛、史、甚至贾家不再值得做姻亲了呢?如今嫁给保宁侯之子的侄女儿虽不及凤姐和他们亲近,却也是王家数得着的侄女儿了,保宁侯又是如今如今新起的几户人家之一,王子腾日后简直可以预见地要和那边来往密切了。这时候,也只得让凤姐这样的贾家媳妇去多走动走动,好维系两家的关系了。
说到底,还是怪贾家这么多年来,没在朝堂上出个得力的人啊。贾母长叹了两声,嘱咐平儿等要小心看着凤姐,别让她太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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