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么多人看着实在不自在,程婉蕴便把她和太子爷的那一锅麻辣小龙虾端到楼上堂屋吃了。其他人脸皮厚些,在围观下将螺蛳和小龙虾嘬得极响,还将那红油浇到饭上吃。
大柱子悄悄把自己碗里的鳌虾留了起来,还有分给他的白面饽饽也隻吃了半个,德柱见了眉头微动,问道:“怎么不吃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大柱子才说:“想给村长爷爷家里送去,若不是他照顾相让,我们家哪里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你吃你的,厨房里还有,我让人去送。”德柱听了不是滋味,一把掏出自己的银子,叫上个亲兵,把银子和饭食给那里正送去。
楼上,程婉蕴正在认真地教太子爷剥虾,她捏住虾头和身子,两边用力压下去做示范:“这样从头按到尾,然后抓住它脑袋这样一扭一抽,你看肉就全出来啦!”
胤礽一边学,一边好奇地问:“你以前在家常吃这个?瞧着这么大个虾,其实能吃的不多呢。”
程婉蕴就想起了她上辈子曾经一个人干掉三斤小龙虾的壮举,她剥小龙虾的动作已经刻入灵魂,嘿笑道:“肉是少,就是吃这个滋味罢了。”
看太子剥虾剥得也有些乐在其中的样子,他以前可能都没自己剥过虾吧?这对他估计又是新奇体验了。程婉蕴腹诽了几句,随后又问道:“您出去兜了一圈,看见什么了吗?”
胤礽默默停下了剥虾的手,半晌才说:“村无壮丁,田里忙活的都是小孩和妇人,有的孩子就像小柱子那么大,就已经下地了。”
程婉蕴不由追问道:“那男丁去了哪里?”
胤礽想起了通州码头上深夜都还在拉船的纤夫,叹了口气:“大多都去服徭役了。”漕运徭役之重,已经大大超乎他预料了。
胤礽又想起他昨日做的梦了。
这是第七个梦。
他早晨骗了阿婉,他没有收到老四传信,他是做了个很简短的梦。
但却与他和阿婉无关,或许可以说,那是个素未谋面的人,他只是在梦中,替皇阿玛批阅奏章的时候,在直隶总督的折子里见到了那个人的名字,与他所做的一切。
梦中,他坐在皇阿玛身边,替他分拣各省呈递的折子,龙涎香袅袅从香炉中升起,大殿中鸦雀无声,唯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梦中也是康熙三十五年春,但他却没有去南巡,而是还留在宫中。康熙严肃威严,专心致志处理政务,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这样的气氛让他深感压抑,翻阅奏章的手都慢了下来。随后,梁九功进来跪奏,说是翊坤宫的庶妃陈答应有喜了,太医说已经近三个月了。
康熙闻言十分欢喜,搁笔起身,对太子道:“朕去一趟翊坤宫,太子一会儿忙完了也回去吧。”
梦中的太子连忙起身道是,又一路恭送皇阿玛出去,才回转继续看折子。
胤礽记得自己出门南巡的时候,并未听闻宫中有传来此等喜讯,再一看康熙批阅的折本时间,原来梦中已经是四月了。
而这折本正是直隶总督启奏皇上有关:“二月中旬,海寇袭扰天津北塘炮台要塞,北营炮台驻守官兵顾敏叡力战而死,其子侄为夺回炮台皆战死,其妻女不愿受辱自缢而亡。仅剩其孙,被附近乡民所救,得以幸存。”
康熙批文:“满门忠烈,可嘉可叹!尔等对其遗孙要多加抚恤。”随后便是要加固修缮炮台的话。
短短几十个字,就道尽了一个忠臣良将一家子的凄凉结局。
天津近在咫尺,二月中旬的这时日也近了,他想救下他们。
早点
酉时末分, 程婉蕴与太子一行已坐上一艘刚卸完粮食的平底漕船。朝廷为鼓励漕运、开源节流,曾下明令准许漕船卸粮后携带货物,在沿途口岸贩卖酒、布、竹木等大宗货物;并允许漕船沿途招揽乘船客人, 货运与客运并行。
德柱加上亲兵就够包一艘漕船了, 何况他们银子给的足,跑船的船帮老大鞍前马后、老爷长老爷短地伺候着一路打点的德柱,以为他是哪个富商巨贾, 又让人免费扛行李,又让人把五个船舱都打扫干净,甚至还熏了香。
一艘船有十三个舱, 前头程婉蕴他们住了,后头就都是船帮要卖的各种货了。
程婉蕴当初入京选秀坐的还是□□小货船,遇到风浪颠簸得能舱里晕倒一大片,相比较而言,漕运船又大又平稳,程婉蕴坐起来生龙活虎, 还能到甲板上看风景。
南船北马,程婉蕴、程怀靖还有石家兄弟都是在南方出生长大的, 甚至能在甲板上跑步打拳锻炼身体, 吃嘛嘛香。而典型北人的太子爷就有点晕船, 船一开就晕得起不来了,幸好不太严重,吃了德柱预备的药丸, 躺了一两个时辰, 总算能打起精神起来走两步了。
侍卫和亲兵里头也有不少晕船的, 德柱每个都发了药过去,不够药的就发点橘皮闻着, 又叫不晕船的帮着照顾,他自己是南来北往常跑的,以前坐船也吐,后来吐着吐着就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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