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事儿总会过去的,等她生下孩子,看在嫡子的面上,太子爷总会回转些心意。太子妃这么安慰自己,却还是别扭,她竟然也沦落到要依靠孩子稳固地位了么?这样一想,她那个骄傲的性子又冒出头来,于是又把希望寄予到康熙这个素来疼她的公公身上。
万岁爷回来,太子爷总要留她些脸面了吧。太子妃起身把唐侧福晋送来的帐本翻看了一遍,让自己别在想这些事。
康熙回来得比想象中更快,胤礽率文武百官、各留守京师的皇子迎出了三十里地,天不亮就跪在那等候,直到日头移到了头顶,猎猎旗帜和隆隆的马蹄声终于靠近了他们。
康熙的中军御驾擎着明黄的旗帜,在官道上掀起滚滚的黄沙。十分显眼。
胤礽一人打马在前,疾驰到康熙御驾跟前,翻身下马给康熙请安。
“恭迎皇阿玛得胜归朝!”
车内传来康熙威严却不失慈爱的声音:“保成,上来吧。”
护卫在御驾周围的禁卫军统领连忙掀开车帘让太子爷上去。
御驾里十分宽敞,摆放着桌椅,康熙只在香色龙袍外头加穿了件金丝软甲,神情闲适地坐在楠木龙雕矮几后头,他这个皇帝哪怕行车在路上,也手不释卷,还在看胤礽每日让人送到阵前的折本、国家大事。
当然,还有内大臣们有关太子这段时日监国的密折。
康熙抬眼,看着太子这一个多月独自支撑着家国之事,面容憔悴了不少,又想起太子此前在信中写的有人用毒谋害东宫之事,不由露出一点心疼:“保成,来,坐到朕身边来。”
“朕不在,你受了不少委屈啊。”康熙拍了拍他肩头,语气里露出些森寒之意,“那些个觊觎国本的畜生,朕绝不会放过!你放心!”
“儿子不委屈。”胤礽露出一点凄然又自苦的笑,“是儿子品德不足以服众,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都是儿子的错。”
康熙听得眉头一跳,他就要斥责胤礽这没道理的话,却又听见他用一种心灰意懒、暮气沉沉的口气说:“儿子想求皇阿玛一件事……儿子实在是有些累了……”
没过两天,程婉蕴就听说康熙回宫了,随后回宫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说炎夏将至,皇上今年预备要去畅春园避暑,让太子爷先到畅春园打前哨,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缮的地方,以备迎驾。
于是,程婉蕴就开始蒙头蒙脑地替自己、额林珠和弘晳收拾东西,太子爷则躺在她的摇椅上,一边翻着话本,一边惬意地说:“皇阿玛已经答应了,咱们隻管住到中秋再回来。”
“那……就咱们去吗?”程婉蕴有点心虚,她不是还在禁足吗?
胤礽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翻身坐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捧着她那张还不明所以的脸叹息道:“我的傻阿婉啊。”
明面上,太子妃要养胎,唐侧福晋管家,弘暄正经要读书,除了他的阿婉,谁能陪他去畅春园?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然后又亲了她一口。
苦心经营到如今这个地步,皇阿玛对他的信任已不同日而语,他已经不用再像前几年那般小心翼翼了。这次监国,他如此谨小慎微,皇阿玛对他只有满意,再加上这毒害东宫之事,皇阿玛对他更多有包容。唯一的变数——因为太子妃突然罚了阿婉,他不得不在折子里将阿婉全然摘了出去,否则只会让皇阿玛怀疑阿婉在这里头是不是也居心叵测!
这才是胤礽真正怒火中烧的原因。
石氏拎不清,非要将锅扣到自家人头上,这是为了逼皇阿玛也惩罚阿婉吗!
好不容易,南巡时,皇阿玛对阿婉大有改观。他终于为他和阿婉谋求到一丁点自由,差点又被石氏毁了。
石氏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吗?她分明是个聪明人,念及此,胤礽眼眸微冷。
“我让你去,你就能去。”他使劲揉了揉她的脸,“就我们去。”
桃源
毓庆宫里的好戏叫惠妃看得津津有味。
延禧宫里楸树郁郁葱葱, 惠妃穿着雪灰色缎绣四季花篮旗袍,踩着高高的花盆底,扶着大嬷嬷的手走过庭院, 穿过那树影投下的浓荫, 她身后跟着四个宫女,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端着各色伤药、膳食, 走进了延禧宫西配殿内。
胤禩刚挨了康熙的板子和训斥,又被撸掉了手里内务府职权,重新当回那个光头阿哥, 身心俱疲,俯趴在床榻上,清秀的脸上布满红潮,额上冷汗淋漓,正是烧得不大清醒的时候。
他心里最难过的不是挨打丢权,而是皇阿玛在气怒之下, 不仅屠尽了辛者库所有卫家人,还拔出随身短剑, 指着他用冷漠之极的口气说:“胤禩, 是朕食口粮之奴仆的十分低贱的女人所生, 没想到是如此心高阴险之人……”,这句话无疑将他的脸面狠狠撕扯下来往地上践踏了,当时大殿之上, 还有大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都为他下跪求情, 可他的皇阿玛对于他藐视东宫、觊觎国本之举, 仍旧不满之极。
他匍匐在殿上,心已经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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