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抖。
细微的,r0u眼不可见,但是可以用掌心感受到的颤抖。
“……裴时璟。”阮嘉梨轻声喊他。
没有人应。
少年半跪在地上,躬身低颈,衣服上蹭上大片血迹,一手小心翼翼地托在nv人脸上。
指尖颤抖得厉害,从脸颊到下巴,再到还在涌出血ye的伤口处。
“……没气了。”他说。
声音几不可闻,像是喃喃自语。
“……什么?”阮嘉梨还处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恍惚,听不真切。
nv人横躺在地上,手和脖颈都无力地垂下,血迹斑驳,触目惊心。
少年的指尖在nv人狰狞恐怖的伤口处停留片刻,缓慢地收回手,在k子上擦了两下,蹭g净血迹,然后再度轻缓地伸出,缓慢地,轻柔地,合上了nv人的眼睛。
皮肤还是温热的。
手指并拢,手心向下,手背朝上,保持着覆盖在她眼睛位置的姿势,久久不愿拿开。
“……我妈不在了。”
仿似喃喃。
裴时璟盯着方少如的脸,一眨不眨地望着。
她的神情其实并不痛苦,反而很平静,很安详,一如临别时,yu言又止的那一眼。
裴时璟或许知道她那时候想说的是什么。
nv人满身伤痕,捏着碎瓷片望来的时候,情绪浓烈到根本难以招架。
但他竟然后知后觉地懂了。
那是愧疚。
她知道。
她全都知道。
方少如也并非全无清醒的时刻,只是人在极端痛苦的时候,总是愿意自我沉沦在麻木的状态,迟钝却平静,感知不到痛苦,这样最好。
但她也会间歇x清醒过来。
旁观者总是容易很轻松地说,不在意就好了呀,各过各的不好吗,你就当没结过这个婚,可是只有真正身在局中的人,才有资格作出属于自己的评判。
才有资格痛苦而又坦荡地说,我跨不过。
我做不到。
她从前也会给予他应有的陪伴,会在床头温声讲睡前故事,会在工作日的早上起来为他做早餐,会为了他无数张奖状而骄傲自豪,逢人便说我们家小璟有多优秀多优秀。
还会特意跑几条街去冲印照片的店铺,将一家人每次出门游玩的照片冲洗出来,塑封装裱,再规规矩矩地挂在墙上划定的特定位置。
也是和满过的。
记忆里属于母亲特有的怀抱和馨香都是真实存在的,消逝的时候,也更像一场飓风。
摧枯拉朽地摧毁掉所有残留的建筑,把过往的一切都变成难以回首的过去。
看不得,触不了。
方少如站在那里,站在丈夫倒下的身t几步之遥的地方,跟他说,对不起啊小璟,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可是yu言又止的那几秒里,她在想什么呢?
想说妈妈其实没有怪过你。
想说,我儿子就是很优秀啊,生来就很优秀啊。
想说,我一直一直都很为你骄傲。
裴时璟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一位被神智不清的母亲哀求着变坏,被b迫堕落的小孩,被讨厌自己的人握住把柄,要求他永远永远不能再崭露锋芒的少年,能做什么呢?
他也同样想要方少如解脱。
尚未成年的少年穿梭于街巷之间,在灰se地带游走,在边缘地与人打交道,试图寻到一种较为平静的方式。
但他没来得及。
因为方少如看穿他了。
她的勇气不是突如其来的。
唯唯诺诺许多年,囿于婚姻、情感、不忠与背叛,像是被几乎完全驯化的羔羊,哪能一朝之间变成举起利刃的反抗者。
因为她看见了裴时璟的药。
争吵摔倒之时,箱柜倾倒一地,被藏在ch0u屉最深处的药瓶也未能幸免。
纷繁复杂的化学式印在后侧,咕噜咕噜滚到她眼前。
as2o3。
饶是方少如事情忘得再多,这个教过许多年的,最简单的知识也不会忘。
三氧化二砷。
又或是,它被大众更熟知的名称,叫做砒霜。
裴时璟是动过心思的。
他想,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去杀个人吧。
既如她所愿变坏,又让她解脱了。
还能以最道德败坏的罪名加身,让另一个已经离他很远的nv孩,永远坦荡明亮地开心,不为他的贪婪和恶yu买单。
多么完美的计划。
在毁掉自己这一件事上,他也在要求利益最大化。
但方少如看穿了。
于是她沉默地承受着许多年来未曾休止的侮辱和殴打,费劲地将那个小药瓶攥紧,深深地将它揣进自己的兜里。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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