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吃了一惊,“十九你就……”
她的后半句话音淹没于喉。
“是因为什么?”
倪素想象不到,十九岁本该是最好的年纪,他又因何而英年早逝,游离于幽都。
徐鹤雪听她问“为什么”,他也想了片刻是为什么,但最终,他摇头,答:“不知。”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
灯影溶溶,铺陈在徐鹤雪的衣袂鞋履,他径自盯着看,听见一侧江河涛声翻涌,他抬首看去,山如墨,水粼粼,“是不知为何要死。”
倪素听不明白,想了想,说,“人生之半数都还不到,你一定有很多遗憾吧?”
“时间太久,忘了很多。”
徐鹤雪栖身于雾,更衬面颊苍白,“如今隻记得一件。”
“就是你在云京的那位旧友?”
倪素看着他身上的氅衣。
徐鹤雪闻言,侧过脸来对上她的视线,却不说是与不是。
“就像我们说好的,你替我寻兄长,”倪素握着缰绳,听见马儿吐息的声音便摸了摸马鬃,又对他说,“我也会帮你找到你的旧友,尽力一圆你的憾事。”
远山尽处隐泛白鳞,徐鹤雪静默地审视马背上的少女,片刻他移开眼,淡声道:“不必你帮我什么,只要你肯为我点灯就好。”
灯笼里的烛焰熄灭,天色愈见青灰,右侧绿树掩映之间这一河段静谧许多,有一横跨两岸的石桥在上,牵牛的老翁慢慢悠悠地从另一头来,斗笠往上一推,他眯起眼睛瞧见那山道上有人骑马走近。
马蹄轻踏,马背上那名年轻女子脑袋一点一点的,身体时而偏左时而偏右,老翁正瞧着,见那马儿屁股一转,衝到草木丰茂的沟渠旁,而马背上打瞌睡的女子没有防备,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下来。
老翁张嘴还没喊出声,却见她歪下来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一托。
老翁疑心自己错了眼,揉了揉眼皮,见那女子在马背上坐直身体,茫然地睁着眼。
“怪了……”
老翁嘟囔着,下了桥往河岸的小路上去放牛。
倪素才觉手中空空,垂眼看见握着缰绳的那隻手,苍白单薄的肌肤之下,每一寸筋骨都漂亮而流畅。
她身后有个人,可她察觉不到他的鼻息,只是他的怀抱很冷,冷得像雪,好像要将她的瞌睡虫都一股脑儿地冻死。
他忽有所觉,与她稍稍拉开些距离,道:“若是困,就睡吧。”
倪素没有回头,看着原本该在她身上,此时却挂在马脖子上的包袱,她轻应了一声,还没被冻死的瞌睡虫压着她的眼皮,在晃晃悠悠的这一段路中,她打起瞌睡竟也算安心。
眼下正是炎热夏季,即便是日头不再,天已见黑,青州城内也还是热得很,松缘客栈的掌柜在柜台后头拨弄着算盘,时不时地用汗巾擦拭额头的细汗。
几个跑堂的忙活着在堂内点上灯笼,掌柜的瞧见柜台上映出来一道影子,他一抬头,看见个风尘仆仆的姑娘。
“小娘子可是住店?”掌柜脸上挂笑。
“两间房。”
倪素将钱往柜台上一搁。
两间?
掌柜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左右张望,也没见有第二个人,他疑惑道:“瞧着您是一个人啊。”
倪素一怔,她险些忘了旁人并不知徐子凌的存在,她“啊”了一声,也没改口,“我等一个朋友,他晚些时候过来。”
掌柜的点了点头,“您放心,咱们客栈夜里也是有人在堂内守着的,您的朋友若来敲门,定能迎他进来。”
“多谢。”
倪素简短地应了一声,随即便提裙跟着店小二上楼。
简单向店小二要了饭菜,倪素将包袱放到床上,回身便灭了房中灯烛,又亲手点燃,她一连点了五盏灯烛,果然见那道身影在灯下越发真切。
“是不是我多点一些,你在旁人眼前显出身形的时间就越长?”倪素在桌前坐下,倒了一碗茶喝。
徐鹤雪扫了一眼桌上的灯盏,轻轻颔首:“这些足以支撑一些时间。”
他并非是不能显身,而是招魂者为他点的香烛越多,他的身形就会越发真实,以至于与常人一般无二。
“那等你去见你那位旧友时,我给你点一屋子的灯。”
倪素撑着下巴,对他道。
徐鹤雪抬眸,片刻,却道,“其实你不用再要一间房。”
“你是守礼的君子,不肯与我同处一室,我不再要一间房,那你今夜在哪里栖身?又在外面找一棵树吗?”
见他又不说话,倪素放下茶碗,“徐子凌,你做了鬼也这样谦逊有礼,我又岂能因你是鬼而不对你以礼相待?与我兄长有关的线索如今全在于你,请你不要推拒。”
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徐鹤雪接受她的好意。
他这样守礼知节,生前一定不是寻常人,而孤魂栖身人世,若无片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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