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三更天起来磨浆点豆花,分明还这样年轻,一双手伸出来,同她这个老妪也差不多。
嫁了自己儿子,又是个蠢钝不解风情,唉。
陈舍微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带着许仲踏着泥梗往里去看茄子豆角,宽大修长的手掌拢过沿途盛放的韭花团。
韭菜从春日长到夏日里,夏韭滋味不大好,但陈舍微也没掘了它,由它长着。
一丛丛的开了细碎的小白花,小白花又聚得紧,一团一团的,虽是白色,看着却也讨喜秀丽。
谈栩然时常剪了一捆韭花,随手插在厨房窗台上的土陶坛里,就摆在陈舍微那副笔墨书册边上。
他若做饭,也见缝插针的研读,一转脸瞧见了这坛古朴的插花,趣味雅致,也能松缓心情。
夏日里厨房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又热还招惹蚊子。
厨房前头有一块一丈长半丈长宽的小菜园,葱蒜姜块占了一半,另外一半满种了薄荷、迷迭香、紫苏、七里香之类的香草。
香草之中有大半能驱蚊蝇,效果不错,若蚊蝇实在猖狂起来,拔几株薄荷剁烂揉碎,浸在水里,用这水擦灶台擦地,满厨房喷洒一遍,能好不少。
许仲一路从后园绕到小厨房边上的石径上,瞧着满园葱茏,长势喜人不说,每个瓜儿每株菜儿都那么漂亮,虫眼不能说绝迹,实在不多。
孙阿小已经在准备午膳了,米饭炊熟后飘出阵阵香气来,紫苏叶儿挂了糊投进油锅里,炸得蓬松发脆,香气灵透。
她还洗净了一盆紫苏搁在边上备用,现在一边炊小鱼杂饭,一边用小竹篾从添了碎冰的水盆里捞起一钵鲜虾,要去头剥壳。
“就一整只虾包进去,不必剁了虾茸,虾头别扔,我等下要炸虾油。”陈舍微吩咐道。
他今儿要用紫苏包虾,炸着吃,面衣薄薄一层,一口咬下松松脆脆,虾仁又胖嘟嘟的弹牙,还要用冬日里熏的黑胡椒咸肉卷了紫苏叶儿,煎着吃。
夏日里这两道菜一出,不愁谁没有好胃口。
孙阿小应了,又道:“爷,都是荤菜,您素菜想吃什么呀?”
“煎煎炸炸的,素菜就拌个番茄吧。”陈舍微俯身掀开小盖,早起用文火煲着的白茅根茶,雾气蒸腾到他面上,微微清香,并不灼热,道:“我今日有些空闲,你忙好外院的吃食,炊锅白饭就成,余下的我来。”
“六少,您这日子过的,真是,啧啧。”许仲由衷赞叹。
掌柜的人选定下了,也算了了一桩事。
谈栩然叫许大娘留着说了几句家常闲话,老婆子挺不好意思,红着老脸说等木耳菜结籽了,能不能给她一点。
她也想在自家种些,就像陈舍微说的那样,好给儿媳妇做胭脂,染帕子,指甲还是不必了,毕竟是做吃食买卖的。
谈栩然自然答应,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许仲一眼,
那漂亮凛冽的眸子似乎在说,‘你这人,说是立业,在城里这么些年也没多少进益,做子不孝,为夫又无情!’
许仲叫她看得差点站不住脚,要从台阶上跌下去,其实谈栩然也没这个意思,许仲自己内心有愧罢了。
刚送走了许大娘母子,又遇上苗氏来要番椒。
“该死野猫夜里打架,墙头上几盆葱都叫它们给蹬翻了!叫日头晒枯了。”苗氏笑道:“公公又想吃葱蒜炒鸡杂,说要几个番椒才过瘾,我索性连葱蒜一块管你要了。”
谈栩然让阿巧去拔葱蒜,又带着苗氏去菜园里择番椒。
陈舍微正蹲茭瓜地里忙活呢,谈栩然方才瞧他望着茭瓜地看了会,就知道有这么一出。
“茭瓜倒是见人种的少,我公公嫌不够脆生,也不爱吃。”苗氏好奇的看着陈舍微拿着一杆毛笔在掸花蕊。
谈栩然忽然就想起去岁两人撑着陈绛的小伞在雨里给南瓜授粉的景象了。
“为何丝瓜、黄瓜不见夫君让人帮着授粉,唯有茭瓜需要呢?”
“茭瓜的雌花早上开下午闭,蜜蜂、粉蝶想帮着授粉也难。”
陈舍微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去,摘了一大把番椒给苗氏,道:“吃不完就晒干了也是一样的,辣椒不招虫。”
苗氏撑开腰裙接了,又见陈舍微从丝瓜架上摘了朵花下来,用毛笔在蕊上戳了戳,去掸茭瓜花。
未等谈栩然发问,陈舍微便道:“况且茭瓜是雌雄同株的,只是有时雌花开了雄花却不一定开,不过用别的瓜类的雄花也是一样的,也能结瓜。”
这道理谈栩然倒是头一回知道,正想说句什么,却见苗氏身影一晃,似乎有点站不住了。
“怎么了?”谈栩然忙扶了她一把,关切的问。
苗氏勉强笑笑,见陈舍微和谈栩然都不解的看着她,道:“只是叫日头晒得有些昏,我先回去了。”
谈栩然道:“我送你。”
苗氏却连连摆手,道:“你忙你的。”
谈栩然不再坚持,若有所思的立在原地看苗氏匆忙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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