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被人轻挠着,宝因反应过来,却并不如他所愿,反嫣然笑道:“爷去便是。”
东宫的胜算比七大王要大。
林业绥轻叹,侧目而视,应了太子的邀约,在李乙往静室走去后,他却未动,缓缓转身将女子罩住,抬手抚弄着耳坠,嘴角狎了一丝笑,喜怒不知,只听低声说道:“幼福便是如此报恩的?”
说罢,露出一副温和模样向太子妃拱手作揖,便抬脚去了静室。
宝因扶稳耳坠,前面男子帮她瞧账目时,她玩笑的说了句不知要如何报答这份恩情才好。
嘴上说他们是夫妻,心里却记得清楚。
羊元君瞥了眼,只见女子未动,耳坠却轻轻晃开,转瞬坠子又纹丝不动,好似刚才只是错觉。
她也不去纠结这等细微小事,丈夫仰仗于人,她亦和善道:“夫人原是要和林廷尉去哪,不如我陪林夫人去?”
“誊抄了些经文,想拿去烧与神仙,聊表诚心。”宝因顾及君臣,始终落后女子半步,“若太子妃愿与我同去,神仙瞧见,定会多眷顾。”
羊元君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她家中也有姊妹,曾几何时也这么恣意闲话,忍不住回身,轻拧了下女子脸颊:“怪不得当年世家夫人都要为自家儿郎求娶你。”
她虽常在东宫,却也并非全然不知那些高门的事。
这忽然的亲近举动,使宝因愣住,很快又面色如常,浅笑不应。
羊元君亦也回到太子妃的身份。
走下几级台阶,立在银杏树下。
宝因昂首天际,那里有一行候鸟。
今日是白露。
鸿雁南飞,玄鸟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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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内,焚着淡雅的荀令十里香。
乾道得知贵人要用此间,早已摆好席子、矮几以及茶水。
李乙坐下后,行了平礼,以示谦卑,转瞬又带着帝王之气,铿锵问道:“若我想从东宫走到兰台宫,不知该如何?”
郑氏只死一个郑戎,怎么够?
林业绥从容答道:“待兰台宫无主。”
李乙又问:“若他不容孤去?”
这话已是投石问路的意思。
“废立太子,并非皇帝家事,何况殿下已安然做了十六年的太子。”林业绥执起茶腹,分出两碗茶,坦然告之,“太子既已定,便是关乎国本,轻易不能撼动,能撼动它的只有您的言行。”
当年太祖北渡建邺,在平天下后,南北世族争权不下,皆认为自己才是功臣,南方世族对太祖生死相随,一路护送至建邺,而北方世族则助庶族出身的太祖在建邺站稳脚跟。
此时,外乱尚未结束,太祖无奈之下,只好放权王谢共治天下,换来内部安稳,于是便有更多世族也想分一杯羹,正值内乱外战频发之际,再次放权,往后几位帝王皆效其法,慢慢形成如今局势。
郑氏要动东宫,可于其他世族来说,只要储君不动他们利益,是谁又何妨,但若是郑氏妃子所生,他们氏族权势必会消减。
李乙能顺利成为太子,多是王谢两族放权默认。
偏安一隅的泰山羊氏并不愿参与这些事,不论是今日李乙还是往日李璋,身后皆无他们的身影。
常有人猜测,或是因此,皇帝才不喜太子。
李乙道出最担忧的事:“陛下不喜欢孤。”
林业绥呷了口带有涩香油腥等味的煎茶,神色自若道:“他是皇帝,不喜欢又能如何?”
皇帝执掌天下,所要考虑的是天下这盘棋,他既不愿让世族再继续凌驾皇权,为了朝局,哪怕对太子已到了厌恶的地步,也绝不会轻易废太子。
七大王出身郑氏。
“林廷尉莫是不忘了汉太祖的废立太子之争?”李乙冷冷出声,提醒一声,“那时惠帝有吕后所护,方艰难保住了太子之位。”
谁又能保证皇帝不会因喜恶废立。
而他只是个没母亲的人。
“惠帝仁爱,为戚姬不平,日夜保护刘如意。”林业绥半阖眼皮,嗤笑反诘,“殿下还觉得自己是惠帝吗?”
既不是惠帝,有没有吕后保护都不重要
李乙饮尽一杯茶,未应答。
惠帝仁弱,必须依靠母亲的保护。
他是吕后。
戚姬、刘如意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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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因念着清静经,立在炉鼎前烧完经文。
这几日所梦皆是五月端阳那日贤淑妃起身来摸她肚腹的情景,可昨夜却有所不同,被贤淑妃摸过后,转瞬孩子便从自己腹中消失了。
如今想来,才发觉贤淑妃那日说的话也颇为奇怪,七王妃虽还尚未有孩子,可七大王十四岁便开了蒙,王府中的那些侍妾早早便已生下好几个子嗣,最为年长的都近六岁。
“大奶奶,小心手。”
宝因闻声松手。
玉藻也赶紧前来,拿丝帕拂去落在女子手上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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