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吞下去后,纪怀序就抬眼看齐筝,眼神里就差写着继续喂吧。只是一晃神,齐筝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那不过是一种正常的征询。她继续勺了一勺,耐心地等着细嚼慢咽的纪怀序吞咽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这几天都在熬夜?病了的纪怀序显得有些乖巧,连点头的幅度都很小:嗯。有点忙。是工作?嗯。齐筝默了默,还是说道:虽然我不反对为了挣钱努力一些,但像这样熬出病好像也不太值得。很快,纪怀序就回答:没关系。他答得十分平淡,好像提及的不是他的工作,也不是他的身体。齐筝不知为什么,听着这样的语气皱起了眉,去舀粥的速度都慢了一些。纪怀序还一无所觉,再次就着齐筝拿着的勺子喝了一口粥。他低垂着眼看起来吃得很专注,对刚才的话不屑一顾,可齐筝却继续说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难道下次还要倒路边,等着齐颂偶遇,再等着我们把你送医院?纪怀序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可这种意识却在涨热的脑袋里一闪而过没能捕捉。于是他还是很平淡地答道:不会的,我不会再麻烦你们。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死不了。他说完就想要再凑近喝一口粥,却发现齐筝根本没有再递过来,并在下一刻放下了碗。如果你自己都不懂珍惜自己的身体,还开这种玩笑,那别人所有的亡羊补牢都是无用的。齐筝语气中的严肃叫纪怀序有些意外。他一时间忘记了控制表情,因熬夜太久而布满红血丝却耷拉着眼角的眼睛,成为了齐筝心中无名火气的助燃剂。她其实很想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这脾气的源头是什么,心思打转一圈,最后只剩下些摆烂的心态,呼出一口浊气,将勺子往碗里一放:你自己吃吧。说完齐筝站起身,将碗重重搁在桌面,没再多看脸色比刚才还要白的纪怀序一眼,往门口走去。齐筝十分恐惧死亡和病痛,因为她看过很多很多次孙薇蜷缩在床上呜咽的场景。孙薇的病因伤因有许多,有时候是年轻时遗留的肠胃问题,有时候是被她爱得死心塌地的男人家暴的结果。孙薇会去医院,又因为没钱只是偶尔去那么一两次,从未彻底检查,永远治标不治本。所以齐筝总是在害怕,害怕孙薇就这样离开了她们。那种离开与现在孙薇不在身边的意义很不相同,是一种浸润着苦难的绝望。所以不管后来和齐颂独自生活有多艰难,齐筝都不会压缩在健康上应该付出的金钱与精力。纪怀序这种不拿身体当一回事的行为让她勾起了带着恐惧与无助的回忆,她几乎是立刻就想逃。
可纪怀序没让她逃。在齐筝快要走到门口时,他掀开被子,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凭借着腿长的优势只跨了两步便抓住了齐筝。齐筝浑身一颤。只是纪怀序忽视了自己的病情,晕眩感瞬间便将他整个人都吞没,那只原本只是轻拉在齐筝小臂上的手也立时收紧。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为了找到支撑点胡乱一抓,抓到房门的把手,随后顺势一拽,两人间的距离突然缩小,纪怀序的胸口撞上了齐筝的后背。齐筝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一个趔趄面朝房门扑了过去。她十分及时地抬手撑住门板,而身后的人也十分及时地一手圈紧了她,用手臂隔开了她与坚物的碰撞。惊魂未定之下,齐筝哑然失声。她后脖颈处被唇瓣擦过的触感如无数只蚂蚁爬过,那一点柔腻的湿意更是陌生到让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可还没等她想起要转身厉声呵斥纪怀序,一颗头便更早地垂落在了她的肩后,力度还有些不受控制。疼。纪怀序的尾音短促,就像是突然没了气息。齐筝闻言先放下了刚才混乱中的气恼,抬手扯住他环绕在她身前的那只手臂的睡衣袖口,试图转身去看:哪疼?可她的身体动起来却有些艰难,因为身后的人在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下滑落。由于体重和体型的差异,齐筝根本无法阻止:哎你别力挽狂澜未果,纪怀序用不清不楚的脑子控制着快要失控的身体朝侧边倒去,而齐筝则被她一起拽倒。啊!一阵天旋地转,齐筝猛地跌在了肉垫的身上。纪怀序死死皱着眉头闭着眼,也紧紧地扣着抱着齐筝的手臂。滑倒的两人在地上横七竖八,肢体纠缠。半分钟后。齐筝?纪怀序迟疑地对臂弯里的人开口。齐筝保持着压在纪怀序胳膊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睁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心态有点崩。她可能不该这么早回来。如果她再晚一点,齐颂也许就做完了那锅糊底的粥,纪怀序也许吃,也许不吃,但总归他发烧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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