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时,谢忱猛地侧头看过去。一瞬间,那道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惊诧,有错愕,有欣喜,又难过,复杂却真实,他沙哑着嗓音,扯了扯嘴角:“你来了?”一句话,似乎认定她会来,又似乎觉得她不会来。林听只觉得听的很难受,轻声笑了下,说:“好你个谢二狗,直接告诉我你地址不就好了嘛?害得我差点以为你要想不开跳楼呢。”谢忱语气恢复了从前散漫的腔调,笑时肩膀轻颤:“我就这么不堪一击?”“没有,你很能。”她又问,“你阿姨呢?”谢忱面色一沉,还是说了出来,指了指旁边的长走廊:“在这条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里。”林听点点头,随后不满地走近,拽着他身前的衣服,似乎压着一股怒火,语气凌然一转,说,“谢二狗,你真他妈混蛋!”果然,眼泪还是生理性的掉了下来,林听抬手在他胸前重重打了一拳。她半跪在冰凉的长椅上,就这么半俯身逼近,丝毫没有顾忌到两人此刻姿势的奇怪,她头低了下来,两侧的墨发挡住了她的脸。谢忱看着她握紧的拳头和身上单薄的衣服,眼神黯然。刚才的姿势只维持了一会儿,林听还是坐了下来,扭过头不理他。“抱歉,”谢忱敛了笑容,把旁边的外套拿出来盖在她身上,叹气道,“还是打扰你休息了。”“你要是真不想打扰,就不该给我打电话。”林听赌气似的说,或者说清楚也行啊,一句话就关机算什么?害的她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换。“我就是……突然特想见你,就……听听声音也好。”谢忱难得正经的解释了一通,他抬起想要擦泪的手,顿了下,还是放了下去。但他突然不敢了,因为林听在逃避,他大概知道原因,所以不敢宣之于口。林听抹了眼泪,一把扯住他的手,当毛巾似的擦掉眼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她笑说:“谢忱,你个菜狗,你就不能大胆点?我写的小说男主角都比你大胆,想我就直说,想擦眼泪就上手啊。”谢忱服服帖帖的,没有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帮她擦干了眼泪:“对不起。”“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谢忱想了想,抬眼郑重说:“警察是对外界世道的惩恶扬善,道歉是对内心道德的惩恶扬善。”“林三三,我自私了。”因为他的一时自私,害得林听大半夜跑过来一趟。
这需要道歉,小时候的谢老爷子就告诉了谢忱这个道理,警察要管的事情很多,而人自己也要学会内省。谢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替了父母两个位置。而他们教会谢忱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有教养,要知礼懂礼守礼。如果没有这些家风,可能也就没有谢辉的成功。但如今谢辉却和他的女助理在一起了,谢忱突然有些迷茫了,没有人告诉他,这究竟对不对。林听身体一僵,这么一句平淡却真诚的话,却如同是有一小股电流从心口涌出,钻满全身上下,令她头脑晕乎乎的。自私……“人就是会自私的,这没什么大不了,就像现在,谢忱,你可以旁若无人地宣泄一顿。”林听停顿了一下,又玩笑般地说,“而且,你们豪门圈大少爷的脾气也不应该这么乖啊。”闻言,谢忱轻声笑了出来,漆黑的瞳仁凝视着她,平静,却又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海面,的确开阔旷远,却隐隐透着一股压抑。他下意识地掐了下林听的脸颊,柔软但没什么肉,磨磨牙说:“我看起来很乖?”林听也没藏着掖着,直白道:“我觉得你和谢小二简直就是亲兄弟。”她特意咬重了“亲兄弟”三个字。谢忱反应很快,咬了咬牙根,曲起手指轻敲了下林听的脑门:“你说我是狗啊?”“大金毛多可爱了?不然二哈也成啊。”林听不以为然道。谢忱浮皮潦草地掀起眼皮,笑了下说:“二哈留着给苏寅琛吧,他天生属二哈的。”两个人笑得不亦乐乎,此刻,只有苏寅琛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大抵是气氛缓和了过来,一时间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和些许尴尬。林听想了个话题,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的拖鞋,说:“谢忱,咱们一人讲一个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吧,打发打发时间。”或许能帮他开导开导,她说:“我先来。”“说起来医院啊,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小时候我爷爷遭受车祸的那一次还有我爹住院的一次,先给你说说我爹住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年龄小,只知道医院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当时我去医院见我爹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我进去的第一眼看见我爹的时候,就直接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爸,你是不是快走了?’后来那整个病房的人连着我爸都没有告诉我,他做的手术是痔疮手术。”“是不是很好笑啊?”不过林听没有说这件事是为数不多父母在家比较长时间的内发生的,她讲得声情并茂,像是在演话剧似的。“嗯,好笑。”谢忱懒懒地往身后一靠,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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