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里信件,面色发白,许久后,他跪地叩首,沙哑出声:“儿臣认罪。”
“当真是你做的?”
李宗皱起眉头。
“是。”
“你一人所为?!”李宗不可置信。
李尚文颤抖起来,却还是咬牙:“是。”
“为何?”李宗不能理解,“你一国储君,为何想尽办法去陷害秦氏?”
“儿臣……儿臣也是受人所惑。”太子闭上眼睛,开始半真半假攀咬,“儿臣府中侧妃江氏,乃江南名门出身,两族在江南常有争端,三年前,秦文宴斩了江氏父亲,江氏伤心欲绝,儿臣为江氏所惑,一时激愤,当秦氏乃诬陷江父,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而……”
太子说着,开始在地上叩首:“儿臣知错,求父皇开恩!”
“江氏妖妇误君!”王神奉听闻此言,感慨出声,“殿下糊涂啊。”
“是儿臣错了,”李尚文头一下一下撞击着地面,“求父皇开恩!”
说着,王神奉率先跪下,恭敬道:“陛下,太子年少无知,为人所惑,虽犯下大错,但太子毕竟乃天子血脉,性情纯良,过往赈灾救民,也做过诸多好事。如今功过相抵,望陛下开恩。”
闻言,朝堂上跪下许多人,开始恳求皇帝开恩。
李宗压着脾气,没有说话,在众人恳求开恩的浪潮中,秦珏慢慢站起来。
察觉他的动作,众人声音渐小,纷纷朝秦珏看了过去。
秦珏抬起头,看向殿上李宗,平静道:“陛下,您可知,秦氏原有多少人?”
李宗一顿,秦珏眼眶微红:“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加上堂支,一百四十余人。一百四十余人,剩余不到七十,纷纷关押于江南牢狱之中,而我家,”秦珏抬手,放在自己胸口,“只剩下我一人,七十三条人命……”
秦珏笑起来:“只是因为太子一时激愤?太子这‘一时’是多久,久到能如此处心积虑?江氏惑主,那太子不曾亲自去询问一声,江氏父亲为何为我父所斩?”
“那江氏,”秦珏颤抖着手,指向南方,“是因为他为吞并田地,派私兵一夜屠杀上百人,如此民情激愤惊天大案,你身为储君却不知?!分明是因江氏每年给东宫上贡,我秦家挡了你的财路而已!你如今拿个女人来当你的挡箭牌,我大夏储君就是这样的孬种吗?!”
“秦珏!”李尚文怒喝抬头,“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死!”秦珏大喝,“我要参与此事之人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偿命?”李尚文闻言,笑出声来,站起身来,他抬手指向旁边张九然,“她骗了你,把你耍得团团转,你都不要她偿命,你要孤偿命?”
秦珏动作一僵,李尚文正要开口,张九然便出声:“自然是要偿的。”
李尚文愣了愣,就看张九然起身,她转身朝向秦珏,恭敬跪拜下去,行了个大礼。
“九然当年欺骗公子,害公子满门,是九然之过,九然罪孽深重。”
秦珏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双手轻颤,沙哑开口:“你……乃受人蒙蔽……”
“一样的。”张九然摇了摇头,“我是不是受骗,人死了,就是死了。九然留命于如今,为的只是公子。如今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九然不敢求公子原谅,隻往秦公子日后,前尘尽忘,心结尽了,娶妻生子,渡此一生。张九然——”
张九然跪在他身前,仰起头来,蒙眼黑布顺着面颊而下,她沐浴于晨光之中,似如白鹤振羽,带了一层浅浅的光辉。
所有人被她动作吸引,只有洛婉清意识不对,她心跳极快,朝前急扑而去,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间,张九然手掌朝着自己脖颈猛地一划!
“应君所愿,血债血偿。”
“不要!”
秦珏和张九然的声音同时响起,洛婉清扑到张九然身前,然而张九然动作更快,手中的夹在指间刀片锐利划过脖颈,血飞溅而出。
她的血溅在洛婉清脸上,溅到秦珏一身白衣上,溅得大殿满地。
洛婉清的手和她的刀刃交错而过,只是一点点。
她透过猩红的血色,愣愣看着张九然倒地而下。
张逸然和谢恆同时扑过去,张逸然仓皇开口:“姐!姐!”
谢恆抓过张九然手臂,将内力灌入她周身,护住她心脉,吩咐朱雀去叫太医。
只有秦珏,他愣愣看着她面前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到她身侧。
她听着周边声音,颤抖着抬手,想去取下蒙着眼睛的眼布。
大夫说,她的眼睛快好了,但不能见强光,所以这些时日,一直用黑布为她遮光。
可她没有日后了。
她想见他一眼。
想见他,见张逸然,见洛婉清……
她感觉生命流失,拚尽全力去触碰那条黑布,那蒙住她眼睛的阴霾,笼罩她一生的阴暗。
可她动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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