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恆见洛婉清忧虑,也不再玩笑,正色起来道:“陛下让他入狱,是为了平息郑家的怒火。他是清流中被寄予厚望的后生,今日宋惜朝在这里,便不会让他真出事。等清流的臣子得到消息,明日御书房门口就该跪人了,到时候陛下顺着台阶把他放了,这样一来,陛下对郑平生也好交代。”
谢恆说着,看了一眼洛婉清,洛婉清面色不太好看,她紧捏着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平静询问道:“那纪青呢?陛下为何会让监察司将人带回来?”
“因为陛下现下不知道如何处置纪青,杨淳也怕人死在宫里。”
谢恆耐心解释:“案子到底是怎样,其实陛下心里有数,他知道纪青说的话是真的,所以他猜想,动手的人,不是郑璧奎,就是郑平生。”
“他没猜是李归玉?”
“一来,对于李归玉是否做了此事,他还心有疑虑。李归玉是他看着长大,在李归玉去北境之前,这的确是他不可能做的事。而如今李归玉是怎样的人,其实陛下也看不清楚。”
谢恆说着,喝了口茶:“二来,其实这个案子至今没有能够真正指控到李归玉的证据,纪青能证明的,也只是郑平生,他费这么大劲儿在宫中毒杀证人,有必要吗?”
“陛下倒是心如明镜。”
洛婉清嘲讽称讚,谢恆听出她语气不善,想了片刻后,才道:“是,其实陛下什么都清楚。所以现下他也默认人是郑家动手,那如果是郑家,无论郑平生还是郑璧奎,陛下都不可能真的处理。御前杀人,若处理太轻,怕众人效仿,陛下怕寝食难安。可若处理太重……”
谢恆顿了顿,随后摇头:“代价太大。”
“所以陛下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洛婉清明白了李宗的决定,语气听不出喜怒,平静道:“陛下是想让监察司怎么处置纪青呢?是让他死在监察司,还是如何?”
“都可以。陛下只有一个要求。”
谢恆无意识摩挲着手指,缓声道:“朝廷很快就会出此事的公告,陛下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捅出什么篓子。”
“我明白。”
洛婉清点点头,思考着道:“那我去安排。”
谢恆没有再出声,他沉默着想了许久,才抬眼看向洛婉清。
“惜娘,”他开口,洛婉清闻言看向他,就见谢恆注视着她,语气温和了许多,轻声道,“别难过。”
洛婉清闻言一顿,本身她也没什么情绪。
或许说,是不敢有什么情绪。
张逸然还在牢里,纪青生死不知,她不敢放纵自己有半点多余的情绪想法。
然而此刻谢恆这么一说,她无端端就有些难受了。
她下意识想开口说“无碍”,可又在谢恆注视下开不了口。
谢恆打量着她,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来,走到洛婉清身后,伸手将她拢到怀中。
洛婉清被他一抱,心上便有些发酸,她忍不住低声开口:“公子。”
“嗯?”
“你好讨厌。”
谢恆侧目看她,见洛婉清垂着眼眸,睫毛轻颤,似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他抱着怀中人,轻轻摇晃着道:“那我就再同你说一件让你讨厌的事吧。”
“让人讨厌便不要说了。”
“宫里发生的事很快便会被添油加醋送出来,”谢恆没有理会她的劝阻,还是继续说了出来,“无论是陛下还是郑平生亦或是李归玉,他们都想要一个好名声。可若要证明他们是对的,只能说张逸然是错的。这些时日,话可能不太好听。”
洛婉清早有预料,她轻轻点头:“我知道。”
“做好准备,”谢恆在她身后抱着她,似乎是她随时可以倒下的依靠,然而洛婉清始终挺直腰背,听着他道,“若是走不下去了,便同我说一声。”
从宫里出来,洛婉清便将纪青送到了原来的房间安置,随后便去安排他和家里人的身份信息。
等到下午,纪青终于醒了过来,对于自己会醒这件事,纪青颇感意外,他躺在床上,神色茫然,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洛婉清坐在一旁给他削着苹果,慢慢悠悠道:“醒了?”
纪青不可思议转过头来,沙哑出声:“柳司使?”
“好好休息,你中毒不深,这两日就可以起身。明日我会对外宣布你死了,之后给你做一个新的身份,你身体好些,就回扬州吧。”
洛婉清说着,将苹果切了一块下来,递过去道:“吃吗?”
“柳司使……”
纪青愣愣看着洛婉清,不可置信道:“你让我走?”
“不然呢?”
洛婉清好奇,纪青思绪有些混乱:“你……你不是说我做错事,我该死……”
“你选了活路。”
洛婉清盯着纪青,平静道:“如果你选择诬陷张大人,或者是弃张大人于不顾,那我的确不会给你留活路。但你选择保他,我敬重你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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