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一个人,会站在洛婉清这边。
在人命的洪流之中,一个洛婉清太小,没有人在意。
除了他。
除了他骨血里住着的那个,崔观澜。
◎天上月,海上灯◎
谢恆想明白李归玉的意思,他面色不动,姬蕊芳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他竭力克制着的情绪,轻笑起来:“选择的感觉如何?”
“你很痛快。”
谢恆平静开口,姬蕊芳笑起来:“我如何不痛快?我知道你情有可原,那当年你出卖崔氏的帐我可以和你一笔勾销。可是悯然呢?”
姬蕊芳说着,眼里有了眼泪:“他就死在我怀里,他死的时候,我这里,”姬蕊芳抬手放在自己胸口,“疼不自抑,而你和你那小情人,却可以恩恩爱爱?凭什么?”
“你爱他?还是爱我舅舅?”
谢恆径直开口,姬蕊芳一愣。
“你想清楚了。”谢恆看着她,言语锐利如刀,“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杀他?因为当年就是他镇守了和玉关,截杀我舅舅回东都。”
听到这话,姬蕊芳面露惊色,谢恆继续道:“也是他,连同王郑两家,在和玉关射杀三万避难百姓,当成战俘回来邀功。你以为流风岛我们杀的那五百人是什么人?”
谢恆看着姬蕊芳挣扎震惊的眼神,平静道:“就是那五百人,给百姓换了敌军的衣服。而你们,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
“不可能……”
姬蕊芳喃喃出声:“悯然不会这样做。”
“姬蕊芳,你记不记得,有一年过年,舅舅和舅母邀你来崔府过年。”谢恆喝了口茶,平静开口。
姬蕊芳眼神微颤,她想起那一年,那时候昆仑宫宫变,她熟悉的人都死了,等平定之后,她留在昆仑宫,一草一木都是故人,她太难受,于是一路来到中原。
中原平日都很热闹,唯独过年那日,家家户户闭紧房门,街道空无一人。
她无处可去,便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顶喝酒,然后崔清平带着他妻子找到他,他们叫她:“姬姑娘,要不一起过年吧。”
那是她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节日。
或许也是因此,她生出了那么多绮念,她想留在崔家,想留在崔清平身边,她从烛火里看着这个成熟、英俊、强大得近乎完美的男人,看着他的家人,她不可自抑,想永远永远留在那个灯火通明,有人给带她放烟火的那一夜。
谢恆看着她眼中动容,平静道:“本来大家是不同意你来的,你那时在东都名声不好,可舅舅说你面恶心善,只是个无处可去的小姑娘,舅母听着心疼你,便同舅舅一起去接你回家。”
姬蕊芳听着,眼眶发红。
“我知道你想救他们,我很感激你。可杀谢悯然,我不认有错。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谢恆盯着姬蕊芳的眼睛,“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姬蕊芳明白过来谢恆说这些话的用意,她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想诓我,用这些话诓我,看我是不是骗你。”
谢恆默不作声,他隻静静看着姬蕊芳。
姬蕊芳在他过于坦然的眼神中呼吸急促起来,她挣扎着起身,隻道:“我不是你……我不骗人。”
说着,她仓皇走出去:“你在骗我……你骗我……”
“或许我说过许多谎,”谢恆端起茶杯,平静开口,“但今日所言,是真的。”
姬蕊芳脚步停住,她有些难以自欺,她想起当初她在东都救人的时候,谢悯然的确不在东都。
他离开前,还特意找过她,一双清润的眼里盛满了她,询问道:“姐姐,如果这世界上没有崔清平,你会看到我吗?”
那时候她被崔清平拒绝,心中伤怀,以为他只是假设,便随口道:“或许吧。”
谢悯然轻笑,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弯腰,在她手背一吻。
这是她同他说过的外族礼节,从比波斯更遥远的地方传来。
“姐姐,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他说他是去避避风头。
等再见他,是他传信求救,说自己被谢悯然控在了流风岛。
那时候崔家人死了,一切结束了,她心灰意冷,来陪伴他。
都走了。
姬蕊芳突然意识到,昆仑宫、崔清平、谢悯然,她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人,好似都走了。
“你爱他,还是爱我舅舅?”
“姬蕊芳,”她想起催悯然死前最后一刻,他死死抓着她,眼里蓄满眼泪,隻问,“世上无人爱谢悯然,你呢?”
“你爱不爱我?崔清平与我,你爱谁?”
爱谁?
她以为这一生独爱崔清平,然而却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听到他截杀崔清平的消息,她好像,没有怨恨。
她隻觉得痛。
只在想,谢悯然啊,他到死,都没有觉得有人爱他。
他的父母族人爱的是谢悯生,唯一看得见他的姬蕊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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