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不然呢?”
李归玉反问:“我还有路可以走吗?反正天下人欠我,我杀又如何呢?你以为我为什么我走到今天?!”
李归玉笑起来,抬手指了天牢之外,急促道:“我就是要让所有欠我的,恨我的,一一偿还!父皇也好,母后也罢,王家也是,还有当年那些送着我当质子,又将我关在城门之外放弃的……那些说什么让我为国为质,哭着送我出城的伪君子……我一一清算!”
李归玉说着,忍不住激动起来:“天下人弃我,我弃天下人,我有错吗?!”
“她没欠你。”
“她欠我!”李归玉不需要他指名道姓,便知他是说谁,他愤怒出声,“她爹杀了我师父,她洛家一家欠我!而她——她答应过和我一辈子,她答应过隻喜欢我一个人,她答应过……她骗我!”
李归玉说着,红了眼眶:“她爹杀我师父,我杀她爹,她知道的啊。她知道我没错,那她就算不爱我,她也该恨我。她怎么可以看别人呢?”
“你师父是自己要死。”
谢恆似乎是终于做出决定,冷静开口。
李归玉一愣,谢恆抬眼看他:“洛伯父留给她信里说的,你师父想救你,但是王家的条件,是让他带着天花,和你一起入城。”
李归玉呆呆听着,气息逐渐急促起来,谢恆平静道:“可你师父心怀大义,他不想这么做,所以他假装答应,种下天花,他和洛伯父是至交好友,所以他提前传信给洛伯父,将所有事情告诉他,让洛伯父,在城门前射杀他。”
“不可能。”
李归玉听着,摇着头退后:“不可能。洛曲舒骗人,不,你骗人!”
“你小时候得过天花,所以你不会感染。他送你进城,他不是进不了,他是自愿被射杀。她没什么对不起你。”
“不可能!”
李归玉厉喝出声,随后他突然意识到:“那为什么小姐不告诉我?”
他仿佛是找到什么证据,急喝道:“她那么恨我,我杀了她爹,这种事她这么不告诉我?!告诉我就可以报復我,就可以让我从头就是错,可以让我知道我牺牲一切的仇毫无意义!你在说假话。”
李归玉笑起来,他眼中满是惶恐,却还是肯定道:“你在骗我。”
“惜娘同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我们当惩罚人的恶,而不是人的善。”
谢恆有些疲惫,但他还是道:“李归玉,其实我没有直接将你血统昭告天下,就是因为这不是你的恶。如果你不害她,我不会对你怎样。而惜娘没有告诉你这个消息,也是因为……”
“她可怜我。”
李归玉突然明白,他忍不住想笑,眼眶却还是带了眼泪。他盯着谢恆,沙哑道:“她明明知道了真相,却不告诉我,是觉得我可悲,还是觉得我杀不了你们啊?!”
“她告诉你,你就不杀了吗?”
谢恆看着她,语气中带了几分恳求:“如果是的话,那去拦住她。”
李归玉说不出话,他看着面前在黑暗中静默的青年,平静道:“就算你不杀她,王怜阳王韵之、王家所有人,都不会留下她,不要让她来救我。李归玉,当年在仇恨和良知之间,你已经选错过一次,如今你可以选第二次。”
谢恆说着,看着地上枯草,忍不住带了苦笑:“我是会死的,你有一辈子时间,可以继续跟在她身后。李归玉,”谢恆顿了顿,苦涩开口,“你可以当回江少言。”
“我不听你胡说八道。”
听到“江少言”那一刻,惶恐从心底涌上来,李归玉摇着头,仓皇后退。
他察觉心中那些翻涌的衝动,像是被束缚的灵魂即将破茧而出。
他慌忙压製着所有,连连摇头:“我不信你,我不信……”
说着,他果断回头,开了大门,大步走出监狱。
谢恆静默坐在黑暗里,过了许久,他扬声开口:“张前辈。”
“在呢。”
张纯子的懒散声音响起,谢恆低声道:“您家人的下落,我会告诉您。我的性命……拜托了。”
李归玉从大牢中匆匆走出来,他心乱如麻。
谢恆的话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中回荡,他逼着自己不要去信,可是那些话却反反覆复。
“你师父是自己要死。”
“她没什么对不起你。”
“惜娘说过,要惩罚人的恶,而不是人的善。”
……
怎么可能?
恐惧像潮水一样灌满他全身,他感觉自己指尖发冷发疼。
他像是被风雪浇灌,整个人在雪地里冻得呼吸都在颤抖,都疼痛如冰割。
怎么可能。
如果是他师父自尽,那他做一切算什么呢?他杀了洛曲舒,他为此永远失去洛婉清,他再也不是江少言,他算什么呢?
可他师父,为什么要种上天花?
他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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