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的拍摄如宋池的预期,结束的很早也很顺利,出校门时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乌云密布。通知栏上提示近两小时内有雷雨。雨季漫长到似乎看不见尽头,空气里的氧气都因为腾空而起的水雾少了几分,宋池揉了揉后颈,冰凉一片。行人匆忙的斑马线旁,他盯着对面的红绿灯,心里默数着倒计时。十二秒,十一秒,十秒,九秒……第八秒的时候,在对面人潮拥挤的缝隙中他看见了一对一闪而过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了红绿灯后。宋池记得前几日陈榆答应了许牧陪他挑礼物,好巧不巧,老天让他在这个路口与他们“巧遇”。许牧在人群里总是显眼的那一个,他半低着头,跟身旁的女生说话。宋池只看见了陈榆模糊的侧脸,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微仰着头笑的眼眸发亮。落在旁人眼里,恰似一对情侣。宋池站在对面的红绿灯下,双脚无意识往前挪了半步,呼啸而过的车辆又将他神志拉回来几分,红灯的倒计时还没有结束。他很想追上去,但他不敢赌陈榆的反应。于是宋池干脆不动了,他忍住脚底的失重感,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雷雨的天气预报。换季时节,气温总是忽高忽低,不注意就会感冒。一小时后,雷雨如期而至,宋池带了伞,却没有从包里拿出来,从地铁站到烧烤店的这一路,任由大雨把自己淋了个透,迎着冷风回了店里。到了房间,湿透冰冷的衣服也不着急换下,而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不急不慢地去洗了冷水澡。直到晚上八点过,宋池等到快要不耐烦时,感冒才姗姗来迟。察觉到自己声音发哑的一瞬间,宋池便给陈榆打过去了视频。下午的暴雨铺天盖地,淋得路边青苔更绿一层,渗出潮热的绿意,宋池坐在房间的小窗边,等着视频接通。陈榆刚洗完澡就看见了宋池的来电,后知后觉,她才意识到宋池一整个下午都没给她发过消息,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按下接通键,陈榆率先出声,“嗯?怎么了?”“陈榆。”又是那拖着尾音的调子,不过这次带了很重的鼻音。陈榆爬上床,给自己拿了个靠枕垫在腰后,懒洋洋地半躺下,问:“你感冒了?”屏幕上的宋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眉眼处,平添了几分病态,他眨了眨眼,小声回答:“嗯,感冒了。”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好像还有些发烧,头也有些疼。”“还有呢?”“腿也不太舒服。”“嗓子呢?疼不疼。”“疼。”
“我听说有些人感冒了手腕也会发酸,你呢?”“好像有一点。”“真的?”陈榆故意问。“……真的,”宋池稍显心虚地挪开视线,其实他除了嗓子发哑之外并没有其它症状,不过他还是演技拙劣地咳嗽了两声。陈榆倒也不拆穿,她点了点头,“看来真挺严重的。”“别担心,我吃了药,”宋池指了指旁边,不忘安慰陈榆,也没忘继续“补充”,“胶囊很难咽,我咽了很久。”意思就是他不光头疼腿疼手腕疼,吃药也很费劲。事实上以宋池过往生病的经验来看,小感冒很多时候他都来不及吃药,睡一觉就会好,他说这话时,感冒药还好端端的躺在抽屉里,没被打开过。“怎么感冒了?”陈榆想起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没问。听见陈榆问到关键处,宋池嘴角一压,露出几分委屈,刚洗完的头发毛燥燥地贴在额前。“c大很远,我一个人,突然下雨……又没有伞,”宋池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陈榆,“只好淋雨,地铁站离店里很远,我走了好久。”他哑着嗓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是怎么淋雨回到店里,说走在雨里很冷,说路过的人都有伞,说他湿透的衣服,说他有些倒霉的一天,最后最后,轻轻地加了一句,他有些想她了。陈榆安安静静地听着,想起前几天宋池跟她说过周末要去c大帮人拍毕设,听到最后一句她偏过头,配合着宋池的演技问:“那怎么办呢?”窗沿上凝结成的雨滴晶莹剔透,像是有所感应,在陈榆的尾音中倏忽滴落下来,溅了点冰凉的雨水在宋池的手背。他垂眸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我能来找你吗?”透过屏幕里,宋池看出陈榆没有在自己家,而是在那个空置的房子里,所以他下意识提了这个要求。第六感告诉他,陈榆会答应。另一边的陈榆看了眼窗外,对宋池偶尔超乎寻常的敏锐见怪不怪。今天她妈妈邀请了朋友到家里聚餐,一群大人大概要聚到半夜才会散,陈榆觉得麻烦,索性换了地方过夜。雷雨早已止息,空气残留着泥土的味道,陈榆仰头打了个哈欠,“我等你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后,宋池按响了门铃。明明在电话里说了自己感冒,却没有加衣服,站在走廊外,像是个深夜突然出现的艳鬼,等人为他开门。陈榆打开门,引“鬼”入室。没等她开口,宋池就像个影子一样缠了上来,湿热的呼吸落在她脸庞,双臂紧紧地抱着她,末了吐出一句,“我的手是不是很冰?”“嗯,好冰。”冰的好像他上一秒还靠在墓碑上休息,下一秒就钻进了活人的怀里。陈榆任由宋池抱着,直到他身体回温。“让我摸摸,”她从宋池怀里挣脱开来,抬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过了一会儿她故作惊讶道,“你这么快就退烧了?看来吃的药很管用啊。”被陈榆这么揶揄一句,宋池并不恼,只是又软趴趴地凑上来,用鼻尖蹭一蹭陈榆的耳垂,低声反驳:“你其实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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