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伏案看书,刘隆解开九连环,又安静地观察这白玉九连环是怎么制成的。有人过来通禀说,司隶校尉和河南尹到了。邓绥命人请来,二人拜过之后,又听皇太后说:“这是圣上,你们也来拜见。”邓绥也跟着用了圣上这个称呼称呼刘隆。这两人看到邓绥身侧有个婴孩,正低头玩,看不清面容,猜测是皇帝,又怕冒然拜错,故踌躇一下,只拜了皇太后。“下臣参见圣上。”两人行礼。刘隆抬起头,动了动脚,刚才他是跪坐,但没一会儿就换了姿势。“免礼。”刘隆说道。两位大臣听到刘隆竟然真的回话,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回过神来忙谢恩坐下。“朕遍观前代外戚宾客,假借威权,作奸犯科,包揽词讼,欺凌百姓。车骑将军虽恭敬有加,但邓氏一族族人众多,又有姻亲宾客,贤与不肖混杂。你二人宜严加约束,勿使违法之人逍遥法外。若有人违法,不可隐匿,按律严办。”邓绥的语气不疾不徐,但却十分有力,坚定的语气仿佛能瞧见她那颗坚定的心。刘隆抬头看向邓绥,邓绥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莞尔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司隶校尉和河南尹朗声道:“下臣谨遵陛口谕。”不管皇太后是故作姿态,还是真心实意,有了这话,他们对邓氏宗族严加监管定了。说完事情,邓绥让二人退下,又将诏令发给南阳太守。南阳是邓氏的族地所在,尚有邓氏族人在那里生活。此时大约到了正午,邓绥问刘隆道:“隆儿留下与我一起吃饭。”宫中诸事节俭,作为宫中最尊贵的人,皇太后的份例只有一荤一素一饭。刘隆的则是一碗蛋羹,一碗瘦肉米粥,一碟青菜,还有一小碗羊奶。刘隆将近一岁时就不乐意吃奶了,但他喝羊奶。饭菜端上来后,刘隆不用人伺候,自己拿着筷子勺子欢快地吃起来,看得邓绥胃口大开也多用一碗饭。饭后,邓绥笑问刘隆道:“隆儿,你愿不愿意每天来母后这里?”刘隆想也不想道:“要。”邓绥俯身,摸了摸刘隆的脑袋,说道:“那隆儿每天上午过来。”皇帝聪慧,让邓绥起了爱才的心思,不顾他年幼,便想着带在身边耳濡目染,培养一二。今日见他在身边不吵不闹,邓绥更加坚定了心思。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想必甘罗幼年时也如隆儿这番聪慧。邓绥又留刘隆说了一会子话,才让江平抱刘隆回去午睡。刘隆确实也困了趴在江平的怀中在短短的几步路上就睡着了。
“小没良心的。”江平在心里笑骂一声,将刘隆放到榻上,坐在一旁为他打扇。午后天气最热,一留神就会出一身汗。一个时辰后,刘隆醒来,满血复活,神清气爽。江平问他,在皇太后宫中做了什么,刘隆将事情说了。江平听完,深吸一口气,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语咽下去,叮嘱道:“到了皇太后宫里不许胡闹,不要乱说话。”江平照料过小孩,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也会学话,但还不能明辨是非,避凶趋吉。他万一说了什么话,让皇太后听见,怕是对两人都不好。江平心中更是告诫自己,这几年一定要谨言慎行,免得给皇帝带来无妄之灾。“陛下……以后要叫你圣上,别人叫圣上就是叫你,圣上你知道吗?”江平道。刘隆抬眼看江平,脸上露出鄙视的神色:“我不是三岁小孩。”江平闻言顿时笑起来:“圣上是一岁的小孩呢。”“哼。”刘隆冷哼一声扭过头,鸡娃的时候想着人家是三岁,现在又说人家是一岁。大人哦,真是喜怒无常。“圣上,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江平眉头一挑,笑着将刘隆的肩膀转过来,开始和他讲前汉的故事来。江平最近私下里在看《汉书》,皇太后喜欢《汉书》,曹大家又再续《汉书》,宫中不少寺人和宫人都在读《汉书》。前殿的舅甥和煦欢乐,后殿的邓绥招来郑众和蔡伦商议事情。太尉徐防和司空尹勤对皇太后优待母家颇为不满,若他们的地位低些倒还罢了,但这两人位居三公,若不能处理,恐有损她的威严,以至于母子二人受大臣轻视。“朕欲罢徐防和尹勤职,大长秋和尚方令有何高见?”邓绥开门见山,直接了当。郑众闻言,低头沉思,道:“徐公为政勤勉,又在儒生中颇有名声,怕不好罢免。尹公德行高妙,亦无错处。此二公若无故罢免,恐有损陛下声名。”听到这话,蔡伦飞快朝郑众看了一眼,没想到郑侯竟然愿意保这二人,难道……蔡伦心绪浮动,听到郑众的下一句话,顿时整个人仿佛被口水噎了一下。“倒是前朝元帝时,上天屡降灾异,丞相于定国难以自安,引咎辞职,罢官归乡。”郑众想了半响,才从脑海中扒出一条相关的计策来。蔡伦心道,还是那个擅长智谋的郑侯,自己果然还有得学。仔细一想,郑众提出的决策确实有可取之处。这二人素日周密谨慎,又在儒生中有名望,若随意诬陷,又损陛下清名。陛下誓要与窦氏划清界限,做出一番成就,怎么能因为这两人就毁了之前的誓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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