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走后,刘隆举着一柄铜镜照自己。铜镜里是一位俊秀的少年,白皙的皮肤,略带婴儿肥,眼睛大而黑,剑眉利落,美中不足的是一张口就露出一个黑洞。刘隆左瞧瞧右瞧瞧,最后叹了一声,掉牙才刚开始,以后说不得上下牙一起掉,那时才尴尬呢。正当刘隆臭美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江平在一旁扑哧笑出声,恭维说:“圣上现在是个美少年,等将来一定会长成美姿仪的大人。”刘隆将铜镜扣下,回头看向江平,矜持道:“你说的太过了。咳咳,只要将来不长残就行。”“对了,掉的牙齿怎么办?”刘隆前世老家有一种习俗,掉了的上牙扔水沟里,下牙则扔到屋顶上。江平将漆盒盖上,说:“我去问问大长秋。”掉牙又不是伤腿,刘隆该上学还是去上学。他决定在最近一年内,做个高冷的人,尽量避免说话。他走进学堂时,其他人都已到了,见刘隆过来,纷纷行礼。“免了。”刘隆绷着脸,朝众人颔首,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平日皇帝态度和煦,今天怎么这么冷淡,难道是又有哪里发生灾祸了?众人心中纳罕。课如常上,往日在课堂上积极发言的刘隆今日变得分外安静。马融提了一个问题,点名请圣上回答。刘隆逃不过,只得张口回答了。细心的阴泰歪着头,瞥见皇上缺了门牙,先是一惊,然后伏在桌案上窃笑。直面皇帝的马融更是看得比阴泰还清楚,面如如常地称赞圣上答得鞭辟入里,然后转头提问阴泰。阴泰直起身子,手足无措,他根本没有听清师傅问的是什么,着急之下发出一声粗粝的“嘎”,众人哄堂大笑。刘隆瞬间乐起来,原来处在尴尬期的不止自己一人。伴读阴泰正处在变声期。马融无奈让阴泰坐下,提醒他要认真听讲不可分神,然后继续讲课。下了课,阴泰跑到刘隆面前,笑问:“圣上,你在换牙吗?”刘隆点头,回问:“阴泰,你在变声吗?原先,你声音清透柔和,现在……嗯……”“男人味!”阴泰十分自豪,举起大拇指冲着自己的胸口,笑道:“我阿父说了,这叫男人味。”说话间,他还故意装起粗粝来。“啊……我这些天天天被阿姐嘲笑。”耿晔围过来,挠挠脑袋,他阿姐说他的声音像一百鸭子在嘎嘎乱叫。“咳咳……”兜楼储插话:“我两年前就是这个声音了。”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就是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得意。提起变声,众人都说了话,刘隆发现只有梁不疑还没有变声,和他一样仍然带着稚嫩。梁不疑辩解说:“我比他们都小,等到他们的年龄后,一定会变声的。”
刘隆出言安慰他道:“你还有朕,朕还未到变声期。”梁不疑听了,顿了顿,温声道:“圣上,一般换完牙齿,才开始变声。”他还在“换完”二字上放重了语气,梁不疑对标的是同龄的阴泰等人,而不是比他小三四岁的皇帝。刘隆:……说开之后,刘隆的不自在减轻许多,反正大家都知道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慢慢地恢复成平常的模样。下午下学,刘隆回到崇德殿,脚步刚踏进后殿,突然一顿,然后神态自若地继续往前走。没什么,换牙是人生必然经历的阶段。邓绥听到通禀,看到刘隆,脸上露出笑容,眉眼弯弯,招手让他过来。“隆儿,让母后看看你的牙,早上吃饭没吓着吧,疼不疼?”邓绥见到刘隆说出了,母后早处理奏章,晚上也能早些休息。”刘隆朝着邓绥说道。邓绥笑问:“隆儿,你会这些?”刘隆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回答:“从小,母后你就带着我去上朝;懂事后,母后你又让我听你和大臣讨论政事。拣分奏章这样的事情,对我而言小事一桩嘛。”邓绥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极有道理,就让陆离搬来一摞奏章,让他试着拣分。朝臣和地方官上的奏章都汇集到邓绥的桌案上,奏表中的事情轻重缓急不同,自然有处理的先后顺序。邓绥去年废除漱玉纸专卖制度,造纸技术在朝廷的推动下迅速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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