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不能没有支撑者。”刘隆回道,而心在滴血。那可是肥沃的大平原啊,在江南还未开发的情况下,封一块就少一块。邓绥与刘隆商议妥当后,就下了圣旨。刘翼几乎惊呆了,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他这样的支脉的支脉再传几世,就与普通富室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如富室。富室能以官显贵,光耀于世,宗室则不然。皇帝猜忌宗室,很少有宗室子弟能担任高官,即便担任高官也多是宗室疏属,与皇位沾不上半点关系。虽然改认其他祖宗,但刘翼从小呆在京师,与父亲关系生疏,能继承平原王王位,刘翼心中十分欣喜。为此,刘翼还私下里谢过皇帝为他在太后面前美言。刘隆一顿,拍拍他的肩膀,默默领了这份功劳,道:“母后与朕都说你宽仁贤明,堪为王爵。你以后不忘初心,勤勉做事,为那些宗室做个好榜样。”刘翼千恩万谢,郑重道:“下臣一定不会辜负圣上与陛下所望。”看到刘翼一脸要为自己打生打死的表情,刘隆的心结稍解。既然以后要干事,那么提前给予报酬,也不是不能理解。唉……刘翼从河间王在京师的府邸搬到了平原王府,地位身份家资都得了极大的跃迁。不同于新任平原王的欣喜,刘隆最近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大臣上书请掖庭采选后宫嫔妃,绵延子嗣,而母后也正有此意。刘隆的心中烦躁不安,为什么接一连三发生与自己意愿相违背的事情?保留平原王,是刘隆对大汉现实政治情况的妥协。但为什么大臣要管到他的后院来,而且母后还持赞同的态度。刘隆的桌案上放着一摞大臣的奏表,母后让他看完还要发表感想和看法。刘隆一目十行地看完。此时临近晚膳,女史都出去用膳,殿内只有邓绥、陆离和江平几个长辈。刘隆抬头看着母后,期期艾艾道:“母后,我还小,大臣说的这些为时尚早,先不用考虑此事。”邓绥转头凝视着刘隆,少年身量抽条,即便坐下也看得出他个头高挑,声音也不复孩童的稚嫩爽脆,剑眉星目,气度不凡。邓绥心中十分欣慰,当年那个猫一样娇弱的婴儿终于长大成人,可以去娶漂亮的女娘,拱人家水灵灵的白菜了。“先帝像你这么大年纪,阴废后就入宫为贵人了。”邓绥道。刘隆还是咬牙坚持,道:“我还小呢,能不能晚些?”
邓绥道:“民间也是这番年纪结婚,隆儿你……你……后宫还是要进人的。”邓绥见刘隆这般坚持,真的要怀疑皇帝的身体和性向了。前汉皇帝大部分养了男宠,但光武帝的后代没有这样的,而且太医令按时为皇帝的诊脉。想到这里,邓绥稍稍心安,想起之前江平的传话,问道:“隆儿,你之前说年幼成亲,不利子嗣?”刘隆连忙点头,道:“就是这个原因。”还有少年沉迷女色,对寿数不利。邓绥以手支着额头,叹息一声,道:“隆儿,你知道民间为什么成亲这么早吗?”刘隆脱口而出道:“想要抱大孙子呗。”邓绥没有直接回复,而是沉吟一下,娓娓道起其他的事情:“我阿父终年五十三岁,算得上高寿。阿父在时,大姊病逝留下一女,是阿父亲自出面接回甥女。”刘隆知道这件事,还知道这个女孩由刚过十一岁的母后抚养。“阿父不久去世,大兄尚未建功立业,我只有十一岁,三妹和阊弟年纪更小,阿母为我们兄妹操碎了心,若非有后来的际遇,就阿兄……咳,我们一房怕是沦为邓氏旁支,仰人鼻息。”“邓氏宗族对待族人尚是好的,各郡国奏表常有亲族欺凌孤弱,侵吞资产。若长子在父母壮年站稳脚跟,护庇弟妹,这种不公之事要少上很多。”“但是子嗣站稳脚跟,须得心智成熟,最好要成家立业,又要有父亲扶植。但如今大汉诸人,像阿父那样已是长寿,如三兄、四兄、阊弟英年早逝的人数不胜数。”邓绥的脸上萦绕着一股悲戚。刘隆闻言怔愣了一下,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周围都是年老重臣,杨震五十入仕,照样干得热火朝天。三公九卿的年龄基本上都超过五十岁。然而当他回首看自家的老祖宗,突然发现其实大家的寿命好像都不是他以为的那么长。平原王刘胜只活了十六,孝和帝活了一十七,孝章帝活了三十三岁,孝明帝活了四十八。民间贤者传美名,要么是孝顺母亲,要么是抚养兄弟姐妹的子女并且爱逾亲子。孝顺母亲,那父亲多半是早逝;抚养同产子女,那同产多半是不在了。他以为“变态”的寿夭,或许是常态,至少是大汉时人眼中的常态。或许是为了尽早延续血脉,或许是让父母在时能更好帮助子女在人世间立足,时人下意识地选择早婚早育,并且在社会上形成了一种恶性竞争,促使女子过早地孕育子嗣。刘隆想明白后,低头沉吟。邓绥没有说话,只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皇帝的答复。邓绥知道皇帝会想明白的。良久,刘隆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母后,道:“母后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你能接受的答复。”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