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却窃笑不已,从审判长的目光中,他看出了一丝不耐烦。这要是正式开庭,是足以让公诉方陷入不利境地的。“审判长,法庭存在的意义就是查明事实的真相,给当事人一个合理公正的判决。”老罗起身说道,“现在针对这份审讯笔录我们出现了争议,那为什么不当庭问一下呢,正好我们有专家在啊。”审判长却露出了一抹犹豫的神情。我当即意识到,当庭请一个特殊人士对被告人进行询问,这在庭审中应该是没有先例的。那时候新刑法还没有实施,“专家辅助人”的制度还没有实施,只有2002年4月1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中规定:当事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由一至二名具有专门知识的人员出庭就案件的专门性问题进行说明。同年10月1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行政诉讼证据若干问题的规定》中,也出现了“对被诉具体行政行为涉及的专门性问题,当事人可以向法庭申请由专业人员出庭进行说明,法庭也可以通知专业人员出庭说明”的规定。但这两项规定都没有提到刑事案件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审判长,法律没有规定可以,但同样没有规定不行,不是吗?”老罗说,“法庭应以查明事实为基础,灵活运用法律条文,在法律规定允许的范围内,使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办案。有句谚语说得很好,‘法无禁止即可为’,虽然并不完全正确,但用在这里,还是很合适的吧?”审判长点了点头:“请证人开始吧。”接下来就是长达两个小时的手语交流,在朱亚文并不规范的手语下,在特教教师的翻译中,在审判长不断的追问下,参与这次模拟法庭的人们从朱亚文那里得到了和检察院的公诉书中提到的完全不同的事实。朱亚文说,那天晚上,在流浪了一天后,他像往常一样回到了日升五金行门前,准备在那里过夜。他不知道那时候是几点,但是当他走到日升五金行门前时,就看到卷帘门敞开了一半,老板唐琼躺在地上,身下已经血迹斑斑。他大惊失色,冲了进去,抱住了唐琼,那时候的唐琼还有呼吸。唐琼抓着朱亚文的胳膊,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已经不能说话了,但他的一只手却指着楼上。朱亚文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是用力按住他的伤口,想帮他止血,这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救人。可唐琼身上的伤口太多了,朱亚文根本无从下手。这时候,楼上传来了脚步声,朱亚文抬起头,就看到三个年轻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这三个人看到朱亚文也愣了一下,接着,一个拿着刀的人就向他冲了过来。朱亚文与这三个人发生了激烈的搏斗。朱亚文说,他不是第一次和这三个人打斗了,以前就在日升五金行的店门前发生过争执。
那个人的匕首刺中了他的腹部,他却用力握住了匕首,不要命一般和这三个人搏斗着,并不时发出阵阵叫声,希望引起邻居们的注意。担心引来更多的人,那三个人放弃了拿回匕首,夺路而逃。朱亚文死死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却终因体力不支,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这个公诉人口中的杀人犯,在得到了能够表达自己意思的机会后,向法庭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他不再是凶手,而是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讲到激动的地方,朱亚文一把拉开了衣服,向法庭展示着腹部那道可怕的疤痕。“他说,他不明白,自己是要救人,是要抓住杀人犯,为什么最后自己却成了杀人犯?!警察不是应该去抓坏人吗?为什么要抓他?如果做好事却要上法庭,谁还敢去见义勇为?”王老师声音低沉地翻译完了最后一句,朱亚文最后那不明意义的咆哮却依然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的叩问让所有人深思。“审判长。”老罗站起身缓慢地说道,“我的当事人,一个哑巴,一个乞丐,一个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的流浪汉,是的,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肮脏,没人愿意接近他,每个人都对他横眉冷对。可是他的心却比我们这里的某些人要干净得多,因为他善良,他知道正义,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他没有退缩,没有逃走,而是为了救人不顾一切,为了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而不顾自身的安危,为此他甚至险些丢掉了性命。我在想,如果不是办案的警察发现了他,他今天是否还能站在这里为自己辩解,是不是他就要背着罪名结束这一生?“审判长,这样一个需要别人帮忙才能说明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人,我们的办案机关又是怎么对待他的呢?将他认定为杀人犯,看准了他不能说话,不识字,诱骗他在不实的审讯笔录上按下了手印。在这个法庭上,究竟是谁该受到审判?我很想问问今天的公诉人,你们的良心呢?!”老罗掷地有声地说道。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将这个在检察院的会议室里召开的模拟法庭当成了真正的战场。听着老罗近乎咆哮的话,朱亚文被触动了,他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审判长被触动了,他悄悄侧过了头,甚至没有制止他的高声喧哗,就连为了还原法庭氛围,特意找来的扮演旁听群众的几个年轻检察官都被触动了,他们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公诉人看了一眼这些人,检察官们才讪讪地放下了手。“王老师,我请你再帮我一个忙。”老罗说,“就在今天早上,朱亚文指认现场的照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了网络上,照片里,他笑得很开心。我想请王老师帮我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