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婳瞬间脸色大变,哪儿还顾得上什么颜面,一把扯过衣挂上的披风,疾步推开房门。西厢房,烛火摇曳,照得屋里亮堂堂。才三个月大的小团子被缎面襁褓裹着,在拔步床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四肢。嘴里咿咿呀呀,闹得欢腾。宁锦婳忙把他搂在臂弯里轻摇慢晃,不一会儿,小团子逐渐安静下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咧着嘴笑。“还是主子有办法。小主子闹了好一会儿,谁都不好使,到底是——”“咳——”宁锦婳递给抱月一个眼神,她轻轻拍打小团子的后背,问道:“喂过了?”“奶娘后晌儿来了一次,晚膳那会儿又来了一次,小主子都吐奶了。”她伸手到襁褓里摸了摸肚皮,软软糯糯的,确实不是饿着了。莫非是生病了?宁锦婳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小团子。可这么小的孩子,他能懂得什么,只笑咯咯地挥舞着拳头,攥着她垂下来的发丝玩。她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秀眉微蹙。“抱月,你看宝儿的额头是不是有点烫。”“好像,是有一点儿。”“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她声音一滞。忽的反应过来,这里是远离主城的别苑,附近两里地都找不到一户人家,现在这么晚,天寒地冻,上哪儿去请大夫。此时,默立在一旁的陆寒霄开口道,“不必。”见她如此上心,他难得开尊口解释,“他面色红润,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个康健的。小儿闹睡很常见,你莫要忧心。”“闹睡?”宁锦婳狐疑地看着他,“你还知道‘闹睡’?”小孩子睡前总要哭上一哭,要让人哄着才肯睡,俗称为“闹睡”。钰儿不出满月就被抱走,这是宁锦婳第一次养孩子,自然事事妥帖,可陆寒霄一个男人,他怎么知道这些?像亲手养过似的。小团子玩了一会头发,渐渐困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宁锦婳略过心头的异样,全心神给了了怀中的孩子。她摆摆手,“都下去吧,我今日睡在西厢房。”抱月听话退下,还贴心地关好了房门。可她却指使不动陆寒霄,他盯着她,目光深邃。“婳婳,安歇罢。”一年多未见,在无数个深夜里,他想她想得紧。宁锦婳甩过去一个冷眼,“你也出去。”“婳婳,我是你的夫君。”陆寒霄面露不善,“为夫千里迢迢赶来,你就这样待我?”寒冬腊月,路上的积雪没了马蹄,他为了加快脚程没走官道,一路顺着荆棘小路,跑死了三匹快马,只为早日见到她。可她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娃娃抗拒他。陆寒霄面容冷峻,对那已经睡着的小团子更没有好眼色。他在滇南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没有人敢忤逆他,一身气势摄人。宁锦婳一时被吓到,直抱着襁褓往后缩。“你做什么!”她瞪大美目,“陆寒霄,你不许过来!”宁锦婳看着凶巴巴,但眼尾的红晕还没消,孤零零抱着孩子,有种虚张声势的可怜。陆寒霄微抿薄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倏地转身而去。他一走,诺大的房间好像瞬间空了,独留宁锦婳怔怔呆坐着。许久,她唇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的笑。有些淡,也有些苦。她亲亲怀里的小团子,起身吹灭蜡烛。一夜无梦。可能是昨日太累,今天宁锦婳睡到了日上三杆,等她悠悠转醒,陆寒霄已经进宫了。说不上畅快还是失落,她道,“他……有没有问什么。”抱月如实回道,“王爷吩咐奴婢们务必伺候好主子。对了,小厨房温了吊梨汤,要不要端来?”“他交代的?——呵。”宁锦婳掀唇冷笑,眼里闪过一丝凉薄。她从小嗜甜,在闺阁时每天一碗吊梨甜汤养着,直到后来怀上钰儿,害喜害得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尤其是甜的,吐得更狠。即使后来养好了,也对甜汤有了阴影。她早就不喜欢吃梨汤了。当然,这些陆寒霄一概不知。他怎么会知道呢?怀孕十月,见他的次数不出超十次,他总是在忙。忙圣上交代的差事,忙神机营的案子,忙滇南的密折……他甚至愿意花一个月的时间为舒贵妃寻一株流光绚丽的红珊瑚,却没空看怀孕的妻子一眼。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天性吧。她当年曾洋洋自得地对那个孤女炫耀,炫耀她的三哥哥有多好,对她有多宠爱。谁承想风水轮流转,她的好三哥娶了她,却又冷落她,还夺走了她拼命生下的孩子——是她输了。
宁锦婳心潮翻涌,过了许久,她忽道,“吩咐下去,一个一个嘴严实点,不许多嘴宝儿的身世。”“啊?”抱月面含震惊,犹豫着劝道:“主儿,容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小主子三个月大了,还没有名字呢……”每天“宝儿宝儿”地叫着,也不是个事儿。宁锦婳眸光一黯,原本,她是想要宝儿跟她的姓,入宁氏族谱的。当年她生钰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很难再有孕,这么多年她也看淡了。没想到这个孩子来的这么巧,偏偏是那一次!等这一胎坐稳,陆寒霄人已到了滇南。在无数个深夜里,她时常在想,究竟凭什么呢?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随后一走了之。她却要受着这剜心之痛,去鬼门关走一遭,孕育他的孩儿?他不配。当时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和离,反正宁府大房子嗣不丰。母亲去世后父亲没有再娶,只有她和兄长两个孩子。她早早嫁了人,兄长却膝下空虚,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妾,也没个一男半女傍身。她这一胎记在兄长名下,刚刚好。陆寒霄已经抢走了她的钰儿,宝儿合该是她宁家的!谁也想不到宁府会出这样的祸事。宁锦婳心里清楚,最好的结局是让宝儿认祖归宗,即使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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