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夸赞,快步踏进主院。
……他进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经热了两遍,宁锦婳靠在椅背上,一袭妃红海棠花纹齐胸裙,耳戴明月铛,乌黑的髻发松散挽在耳后,鬓边簪了支点翠嵌珠孔雀羽流苏步摇,薄施粉黛,月貌花容。“婳婳,我来了。”陆寒霄用手背轻蹭了蹭她的鬓角,心底一阵柔软。他看着眼前一大桌子菜肴,温声道:“日后不必等我,顾好自己。”宁锦婳睁开半眯的眼眸,抬手拂开他的手掌,“先用膳,待会儿我有事跟你说。”她是个离经叛道的女人,从不在意什么三从四德,甚至在早些年间,吵架时拿香炉砸破过陆寒霄的脑袋。可她在某些时候又有一种不合时宜的“贤惠”,比如只要她叫了他一起用膳,不管多晚,他不来,她不会动一下筷子。陆寒霄不知道,在嫁给他的这些年,她面前的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她什么都没等来。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都出自簪缨世家,规矩一点儿不差。陆寒霄中间给她夹菜她也闷不声地嚼了下去。饭后氛围正好,宁锦婳正接过杯盏漱口,陆寒霄道:“我陪你出去走走。”白天热,她不愿意出门。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微风抚过亭榭水边的荷花,在夕阳的余晖下,正是一副好风景。宁锦婳想了想,矜持地伸出手,“好。”她身子重,陆寒霄用手臂虚扶着她的肚子,在她身后走得很慢。前几日,这个时候两人都不说话,宁锦婳心里有气,陆寒霄不愿触她楣头,倒也相安无事。走过中庭,陆寒霄率先打破沉默,“你方才说,有事跟我讲。”宁锦婳正在垂首思索,闻言,她傲然地扬起下巴,“嗯哼,顶顶重要的事!”“我问你,今年是不是有旱灾?”陆寒霄微怔,他没想过宁锦婳会关注这个,但也没瞒她,“等半个月,如若再不下雨,今年一定是个灾年。”宁锦婳又问,“你现在是不是缺粮食?”“自然,各地都缺,滇南也不例外。”陆寒霄短暂回答了她的话,但似乎并不想深入谈论这些话题,在他眼里,宁锦婳是个不识人间烟火的美人,他也不愿意让这些琐事打扰她。她如今肚子圆滚滚,他曾暗暗怀疑是双胎,找了好几个大夫看,都言他多虑了。可胎儿这么大,将来她生产时肯定要遭罪。如今陆寒霄对她几乎千依百顺,只求她平平安安产下麟儿,勿生旁的枝节。所以,在宁锦婳说她手里有粮食、她能帮他的时候,陆寒霄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荒诞。“婳婳。”他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男人的事,不用你操心。”他不是怀疑宁锦婳信口开河,只是他太了解他的妻子,她连最基本的米价都懵懵懂懂,成婚这么多年,若无他私下贴补,她早已把陪嫁的商铺赔得精光。如今她忽然告诉他,她是滇南的大商贾,手里屯有大量当下最紧俏的粮食,这荒唐程度不亚于天上忽然下红雨,陆寒霄不信。宁锦婳急道;“我没骗你!你需要多少粮,你说!我明日便差人送到官府的粮仓,到时自见分晓。”陆寒霄好脾气又敷衍地哄道:“好好好,我知道婳婳的心意。”“只是那些东西是岳父留给你的,我又如何能动你的嫁妆?让为夫将来有何颜面面对岳父大人?”宁锦婳紧紧盯着他,半晌儿,咬牙道:“你不信我。”她满心郁气,连生气都提不起来劲儿了。因为这事,她方跟叶清沅吵了一架。叶清沅说这是她傍身的底气,就算……就算真要给陆寒霄,那也得按照市面上的价来,亲兄弟明算账,岂能白白拱手让人!宁锦婳不是很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她淡道,“夫妻一体,如今他有难,我恰好有能力相助,怎么能坐视不管?”叶清沅红着眼瞪她,“这是你所有的身家,白白赔到一个男人身上,值得吗?你赔的起吗!”宁锦婳沉默片刻,回答她:“他是我夫君。”那不是旁人,是她同床共枕了七年的夫君,是她三个孩子的父王。在知道她能帮他的时候,宁锦婳心里狂喜。她洋洋得意地想,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照顾她,如今她手里攥着他最需要的粮食,怎么也得让她扳回一局。叶清沅不能理解,她只知道自己几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粮食、银子、还有那些不可言说的野望,全都没有了!她咬着后槽牙,冷笑连连,“好,好,好!你们夫妻一体,是我枉做小人!”“外人都道镇南王妃任性娇纵,都看走了眼!这天下女子,谁比得上你贤良淑德!”叶清沅怒火滔天,说话也阴阳怪气,什么体面都不不顾了。宁锦婳自知理亏,等叶清沅发泄完后,她轻声道:“清沅,谢谢你,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他不好了,我也好不了。我意已决,就这样吧。”……宁锦婳为他得罪了亦师亦友的叶清沅,可他不信她,原本兴冲冲的心情瞬间被一盆凉水浇下来,透心凉。两人走到水榭旁,看着满池的荷花,红色和花色的锦鲤尾巴甩来甩去,泛起一圈圈涟漪。宁锦婳闷闷道:“刚才的话当我没说。”既然他不信她,她何必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他不愿要,有的是人愿意要,到时候他来求她还得看她心情!陆寒霄无奈地笑了笑,只当她小脾气犯了,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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