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虽然说着“你俩”,但在场的所有虫,都心有灵犀一般,将眼光齐刷刷投向了凌舒,意思不言而喻:凌舒,你怎么看?宋云辛看上去面无表情, 但实际紧张得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需要这样面对面的,听凌舒亲口做出选择。老实说, 即便在圣城的时候, 和凌舒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且在那些日子里, 凌舒对他也非常照顾, 表现得细致入微, 温柔体贴, 但这不排除是凌舒作为绅士,拥有良好教养的体现,更不能表示凌舒就愿意和他这个“纨绔子弟”成婚——至少宋云辛深以为然。所以眼下就要凌舒做出一个抉择的话, 宋云辛真的很怕凌舒哪怕是违背圣意,也要说出拒绝成婚这样的话。其实, 如果是采用通过任何一个第三者, 来转达凌舒的拒绝这种委婉的方式,宋云辛认为自己都可以接受。要像现在这样让他毫无防备地直面结果,未免有些过于残忍。虽说他认为凌舒有99的可能, 会言之凿凿地拒绝, 但是人真的是个无法言说的矛盾体,一想到跟凌舒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宋云辛又总会控制不住地从那肯定的99之中, 钻出一缕动摇。——万一,凌舒觉得和他结婚也没那么差呢?那更具有说服性的99和充满期待的1,在脑海里不断地缠斗拉扯, 搅得宋云辛如坐针毡度秒如年。双手忍不住在沙发上扣出几道划痕,企图把心底那仅存的一点期待放大, 以赋予他足够的勇气,去对凌舒的回答抱有一丝摇摇欲坠的希望。时间一下子似乎变得特别漫长,以至于宋云辛感觉都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才看到身旁的凌舒抬起头,眼神坚定而清澈地看着凌冽:“我愿意尽快与世子殿下完婚。”“咚!”宋云辛仿佛真的听到自己心脏重重地闷响了一声,动静大到给人一种牵引到肺部和气管的错觉,让他一瞬间感到呼吸困难。他深深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看向凌舒。坐在对面的凌冽先是满眼心疼,然后又决绝地开口:“你别勉强自己,只要你现在说声‘不’,雌父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凌舒摇了摇头,直视凌冽,像是安抚又像是笃定地声明:“雌父放心,我并没有觉得嫁给世子殿下是件委屈的事。”凌舒说罢转过头来,迎上宋云辛的目光,是一贯的安定平和。听到凌舒的答复,在场唯一能高兴得毫无负担的,大概就是宋严了,他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两声,冲着凌冽说道:“亲家你就放心吧,小舒嫁到我们侯府,受不了委屈的。”说着,他佯装严肃警告,适时把话头抛给宋云辛:“是吧,臭小子?”
宋云辛终于从混乱的情绪中缓了过来,他正视着凌舒,试图从他平静的目光中读取到一些信息——是屈服,是妥协,抑或是绝望?然而,什么也没有,凌舒的双眸漆黑深邃,犹如一滩沁人心脾的湖水,静谧而幽远。不可否认,凌舒的回答令宋云辛欣喜,但片刻的激动后,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凌舒做出这个抉择的原因。即便穿越到了雄虫至高无上的水蓝星,内心的道德底线,也不允许他“入乡随俗”强人所难。“你真的心甘情愿吗?”宋云辛坦诚地注视着凌舒,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虽然我对凌少将军”他没能直白地把话完全说出口,但从脸颊红到脖子的反应,基本将他的心思暴露了个七七八八。“但是,我保证,”宋云辛想让凌舒确信以及安心似的,举起手做发誓状,“婚约的事,如果在不危及凌少将军性命的情况下,还能有转机的话,哪怕不与凌少将军成婚,我也可以。”“我绝不强迫你。”这个从他第一次见到凌舒后,就扎根在心底的念头,终于在这个正式的场合鼓起勇气说了出来。他一开始就对凌舒抱有好感确实没错,甚至在圣城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后,那与日俱增的好感变得更加难以控制,在某些未曾察觉的光阴里,无可救药却又理所当然地升华成了浅淡又绵密的喜欢。这种喜欢,不剧烈也不张扬,恰如凌舒给他的感觉,却偏偏像细水长流,一点一点浸润他的身心,令他无时无刻,总能在脑海中捕捉到那抹让人牵挂的身影。他其实真的很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能并肩站在凌舒的身边。然而,在无数个深不见底的黑夜里,那些心魔滋生放纵肆意恶贯满盈的幻想,最终都会被一双虚无缥缈,却因囿于禁锢而失去神采的双眼打破。——凌舒理应是属于自由的,由内而外,从躯体到心灵。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对婚约的事表明自己的观点,还是当着两位大家长的面,宋云辛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他不得不说,也应该说。对于两人的终身大事,他断然不能以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凭借着身份的优势和一纸契约的庇护,来毫无心理负担地满足跟成全自己的私欲。无论如何,他都要把绝对的主动权和选择权,让位给凌舒,要让他做出最遵从内心的抉择。因此,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宋云辛虽然也感到难过和惋惜,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