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谢三郎本就不是一路人,迟早要分道扬镳。”李化吉正襟跽坐,接过那盏茶,却无喝的意思。“王二郎君于众目睽睽之下,邀一个顶着伤疤的女郎登车,如何?你想好该如何与谢三解释,还是本就打算把我交出去?”王之玄诧异:“公主为何要这般想我?我若想殿下暴露行踪,那差吏手捧清水,想来殿下露馅也只是一会儿功夫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李化吉抿唇不语。世家蛇鼠一窝,姓王的与姓谢的又有什么差别。王之玄见她风尘仆仆,着一身素衣,比在大明宫见到她时还要狼狈,可王之玄竟也闻不到她身上的气味,也看不见在水缸里藏了一夜的脏兮兮的污渍。相反,王之玄觉得李化吉漂亮极了。她冷着脸坐在那儿,脸上不再有板正的笑,倒一下子将她的气质抽显了出来,像一树傲雪而开的寒梅。王之玄垂眸,想了会儿:“发展到这地步,王谢二家也算撕破了脸,阿爹叫我来是要我与谢狁谈判放过卢仁默一事。但我以为谈了也是白谈,谢狁心意已决。”“我看到他这般坚定地要做成一件事,还是在之前他意欲变法军制的时候。我从那时起就知道这世界上的事,凡是谢狁要做成的,最后一定会做成,哪怕需要排除万难,哪怕要血流漂杵。而王家首当其冲,必然是最先的牺牲者。”王之玄转眸看向李化吉:“这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我没有必要为了讨好谢狁,献上你。我叫你上车,只是为了帮你。”李化吉闻言,一怔:“你也觉得谢狁要反?”王之玄反问道:“谁不知道谢狁要反?他权倾天下,野心勃勃,怎愿意郁郁居于人之下?也只有世家了,还抱着共治天下的美梦,以为依靠些血缘和亲情,还能牵制住谢狁。可他若在乎,也不会执意要向卢仁默开刀。”李化吉心紧紧揪了起来。她只恨自己那两箭没有结果了谢狁。
王之玄又道:“当日婚约,是我失约负你,今日帮你,也算让叫我偿还清了一笔孽债。”这倒是李化吉没有想到的话,当日她也有意叫王之玄愧疚,为的也是那点私心,可她还未实践,就叫谢狁掐灭了希望。她从未想过王之玄当真记在了心里,与她伸出了援手。李化吉有些难为情:“你不欠我什么。”王之玄温和道:“若当日你嫁给了我,我写一纸放妻书给你,叫你早早远走高飞,今日也不必在此辛苦地躲避谢狁。”说话间,马车的行进速度变缓,王之玄道:“殿下,多有得罪了。”李化吉还未及反应,就被他抱了起来,宽袍大袖正好遮着她的脸,只露出一手掌过的纤细窄腰,叫不知情的人看去,还以为王之玄正与美婢风流。王之玄叫李化吉住到了角落的房间,这儿不引人注意。王之玄与她道:“你姑且将就两日,等风头渐松,我寻个机会,将你亲自送出城。”又与她千叮咛万嘱咐,“这几日无事不要外出走动,谢狁不定何时就来。”李化吉闻言点点头,见他转身出去,还是忍不住问道:“逢祥他还好吗?”王之玄背对着她,半垂眼睑:“你逃走后,陛下就被谢二郎看了起来,连父亲都见不到他,对外声称陛下年轻误事,需要好生管教。”李化吉瞳孔紧缩。她记得李逢祥帮衬王家时,明明二者打了个平手,若非她插手,谢狁恐怕还没有机会来平阳。原来……不是吗?王家竟然对李逢祥被看管起来毫无办法?这岂不是意味着,谢二郎随时都有能力对李逢祥清君侧?不,他应当是一直有能力的,之所以现在还僵持不动,是因为谢家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李逢祥,而是世家。世家枝蔓横生,非大火不能斩草除根,所以谢二郎现在是在等那场大火燃起。可是那场大火是什么呢?李化吉想到了谢狁的那些书信,假借抓捕卢仁默之名,实则调兵遣将的书信。她猜到了谢狁要反,却不知原来他是这样准备反。李化吉只觉心头恨意渐起,深悔当初两箭未将他射杀,忽而眼前天旋地转,只觉眼前一黑,李化吉沉沉倒下。王之玄神色一变,忙抱住了李化吉,将她放到床上放下,又急速命人去请大夫。王家奴匆匆而去,正与踏入客栈的谢狁擦肩而过。昨夜打斗,叫他的伤势重了几分,原本不该出门见客,可王家派出的是王之玄,他昔年的好友。他劝过王之玄,可二人到底道不同,性子也不一样,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谢狁抬头,望向正从二楼走廊居高临下往下看的王之玄。他露出了个笑:“谢三郎,许久不见,你怎这般狼狈了?”他已是乱世犬,可仍旧峨冠博带,行走带香,好一个敷粉何郎,不像谢狁,胜券在握,却形容憔悴又狼狈,皮肤惨白,眼底乌青,嘴唇干枯,好像落魄人。谢狁闻言不语。他为找寻李化吉曾去信给王家,他不信王之玄不知道,此番话语,不过是要来阴阳怪气罢了。往常谢狁向来是他要阴阳怪气就任他阴阳怪气,胜家总是自己,听听旁人的无能狂怒,反而更为胜利添一番风味。但现在谢狁一个字都听不了,盖因王之玄字字句句都在戳他肺腑,他在意的要命,既然嘲讽是嘲讽,取笑是取笑,他自然完全做不到无动于衷。王之玄已顺着木梯走了下来,有些年头的木头台阶被踩得嘎吱嘎吱响。他从容道:“谢狁,你可还记得默娘,你那可怜的恩师的女儿?”谢狁沉着脸色,看着王之玄。王之玄道:“你师恩负尽,将他的九族推上断头台时,默娘曾诅咒你,诅咒你此生此世,你信任的背叛你,你爱的唾弃你,你恨的高朋满座、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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