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难,预备在两个房间共用的墙壁上凿开一个洞,再挂上字画,这样大司马就可以偷偷地看夫人,而不至于又要与她说话交流,避免被气死的可能。于是谢灵也领命而去。吩咐完这些,谢狁走到崔二郎的房间,姑且借用了阿妩的文房四宝,写下了一封送去建邺的信。谢狁在信中告诉谢二郎,时机已成熟可以动手,至于李逢祥,不必急于杀他,要先拿到由他颁发的罪己诏与让贤诏书,再留他于大明宫将养些时日,而后慢慢毒死。如此,谢家要背负的窃国之贼的名声就会小些,北上的阻力也会少些。时局变化之快, 让黔首根本做不出反应,只能如同忍受天灾般,忍受着这无法反抗的人祸。应顺二年, 谢家二郎手持虎符, 终于顺应民意, 反了。这些被吴侬软语泡软了骨头的世家根本敌不过秣马厉兵的北府军,即使王家早有预感, 调动城防守卫殊死抵卫,但仍然抵挡不住长刀饮满胡人鲜血的北府军,他们嘶吼着‘杀回长安’,冲破了城门。兵燹瞬间席卷了原本安宁富庶的建邺。王家不死心,由王相带着族人和护院,在建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这一日, 建邺人人闭门不出, 长街萧索, 唯有惨叫声不绝。而谢二郎并不在意垂死抵抗的王家,自坐了战马, 弯弓搭箭, 向着刺眼的太阳射去。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典故, 长安与太阳, 究竟谁更远。故事中机灵的皇帝先是回答:“太阳更远, 因为从来只听说有人从长安来, 却没有人从太阳来。”后来皇帝又改了口, 说:“长安更远, 因为举目见日,不见长安。”长安, 长安!谢二郎射出的三支长箭将皇城上三个年轻的侍卫射杀,这些通过世家人脉,走人情进来的年轻郎君第一次接触到死亡,就需要面对这般的残忍血腥的场面。他们看到同伴软绵绵倒地,翻过来的尸身上,血流不止,死不瞑目,已经吓得胆寒不已,又听到皇城下,谢二郎拔刀发出怒吼声,紧接着,更大更激昂的怒吼声如拍岸的惊涛扑卷上来,他们明明站在稳固的皇城上,却觉得站在一条快被海浪打翻沉默的船坞上。脚底晃荡,好像整座雁翅楼都随之震颤起来,要被北府军的怒吼声击沉。输了,要彻底输了。
午时,谢二郎攻破大明宫,在太极宫见到了小皇帝。这位被囚禁了将近一年、只被敷衍教过些诗书的小皇帝丝毫没有宫婢黄门的紧张,他脱下了皇帝的冕服,摘取了旒冠,穿上了入宫时穿的那身粗布麻衣,静静地跽坐在榻上,看着谢二郎手扶长剑,携着肃杀之气,径直踏入宫室之内。李逢祥看清了留在他盔甲上的新鲜血迹,因为害怕,手微微颤抖,但他很快用左手握住了颤抖不止的右手,强忍下对死亡的恐惧,故作镇定地看着谢二郎。谢二郎随意道:“微臣见过陛下。”李逢祥想,这时候就不必再叫他陛下了吧?都是讽刺而已。李逢祥轻舒了口气,道:“你想让朕做什么?”谢二郎道:“陛下以为臣想让你做什么?”他稍许有些意外。迄今为止,谢二郎见李逢祥的次数并不多,就算见了,李逢祥也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不要紧的那位,谢二郎难以对他留有印象。而从宫内流出的消息看来,李逢祥又是那般的任性与愚蠢。他唯一叫谢二郎觉得他聪明,还是那次与王相联手,阻止谢狁查卢仁默一事。若谢狁是个墨守成规之人,或者谢家没有反心,那都会给谢家惹很大麻烦。可惜了。于是,当谢二郎看着眼前的李逢祥,回想起过去这一事时,对他的看法又有了微妙的变化。李逢祥和他的姐姐李化吉一样,平素不声不响,看上去软弱可欺的模样,但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反咬人一口。故而,谢二郎不着急说出他的目的,反而慢悠悠地与李逢祥攀谈起来。果然,李逢祥到底是孩子,又没什么见识,不大沉得住气,谢二郎才刚抛出话去,就很紧张地被他接住了:“朕最近看了些史书,都是亡国君的历史,因为看得多了,朕就有了猜测,你是不是想让朕退位于你?”谢二郎矫正他的说法:“是退位给谢狁。”“都一样。”李逢祥说。都是乱臣贼子,皇位传给谁都没有区别。李逢祥不关心这个,他只是说:“朕可以配合你,给你要的东西,但朕有一个条件。”都知道要谈条件了。谢二郎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逢祥:“总不至于是陛下的性命吧?陛下的命可不值钱。”李逢祥忍气吞声:“不是朕的命,朕知道朕非死不可,所以朕与你所求的是阿姐的命。”谢二郎收了笑,冷冷地看着李逢祥。这个被困在大明宫、消息极为闭塞的小皇帝还不知道发生在平阳的事,他只是一心一意为李化吉谋划着:“阿姐是女郎,她影响不到你们的大业,你们完全可以高抬贵手,饶她一回。大司马出于权衡利弊娶了阿姐,现在阿姐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大司马正好将她休弃,另娶贵女,这不好吗?”谢二郎道:“可是隆汉公主已经怀了谢狁的孩子。”李逢祥闻言咬住唇,他用了些力气,将唇咬破,才不至于让他发出痛苦的呻吟。阿姐并不喜欢谢狁,可是她现在有了孩子,岂不是要被谢狁套牢,永远都逃不了?李逢祥眼里噙着为李化吉伤心的泪珠。谢二郎见状,真想骂一句矫情。“她既怀了大司马的孩子,大司马必不会叫她委屈。”谢二郎说起时,言语里不乏嘲讽。美人怀,英雄冢,谁能想到就连薄情寡义如谢三郎都逃不开这谶语。谢二郎想到李化吉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