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青丘的第一次大婚。
她曾坐拥过许多盛大的婚礼,但无一例外的都以背叛收场。
病心说得没错,她喜欢人皇。越是多疑猜忌、薄情寡义、威严不犯的男人,她越喜欢。就像是森林里最老练的猎人,总喜欢挑战最凶猛的野兽。
眼前的红幕被一隻修长的手轻轻挽起,眸中映出那个年轻而稍显阴沉的君王。青丘的嘴角挂上恰到好处的弧度:“国君……”
而眼前这一个,她尤为喜欢。特别是他的眼睛。
贺楼御审视着眼前倾国倾城的妖女,连每一个角度都那么完美无瑕。她的脖颈修长,唇红齿白,倘若将她内丹剖出,这一切美艳,会不会迅速衰败。
“狐仙。”贺楼御唤她。
青丘蹙眉,她不喜欢这个称呼。这样的称呼太有距离,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疏远:“在国君眼中,青丘只是狐吗?”
温香软玉齐齐涌上,纤细的玉指叩在他心口,好似在叩问他的心。
贺楼御的眼神落在一旁的酒盏上,又觉怀中的人柔软得教人难以抗拒。
窗外的风雪肆虐,那是百万苍云北国正在挨饿受冻的百姓、躲藏冬眠的万兽、成片封冻的原野和森林。这一切灾难的终句,只看今夜这一局。
贺楼御收回神光:“我妻。”
青丘心底忽然有些怔忪。
她也得到过许多称呼。
美人、爱妃……。到底是没有被人叫过“妻”。人类的君王太贪心,能拿她换许多东西。
男人的手端过两盏酒,递到她唇侧:“愿与我妻饮合卺,天光暮雪,也可白首。”
青丘盈盈笑起来:“我是狐精,长生久视,不会白头。”她忽又有了些微妙而不一样的期待,指尖缠着自己缎子般的头髮,绕在男人肩头的发端,“我听说,人间饮合卺酒,便是夫妻。来世若到奈何桥前,也要等着一起走。若是饮了国君的酒,国君可要一直、一直等我了。”
贺楼御不知她已在想这个,神色顺着她的指尖,看那两缕头髮纠缠作一个漂亮的结。细碎的发尾扫刺着他心底的软处:“等你。”
他的尾音不太干脆。
青丘垂下眼眸,染过丹寇的葇荑接过那小小的酒盏,晶莹澄澈的液体在杯子里晃荡:“我虽知男人都爱说谎,但愿国君不是诓我。若是国君诓我……我也信了。因为……”
因为她是九尾狐妖啊,与世间人皇纠缠,是狐族与生俱来的命运。
贺楼御的表情有些凝重,端着酒盏的手微微颤动。
“国君怎么了?”青丘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不对,该叫御郎……”
她的唇齿里念出这个名字,嫣红的唇瓣,舌尖顶在上颚,声音如狐绒挠动。
“无事……”贺楼御闭眸,轻轻叹息。
“我族中曾有姐妹。”青丘撑着下颌,伏在他膝上,摆弄着那小小的酒盏,“嫁给了商国的王,王说——狐仙以身相托,孤王以天下酬。她信了,后来被他国攻入都城的新君,斩首于牧野。她的头颅就那么挂在城墙上头,落满了雪。”她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
“你莫怕。”贺楼御宽慰她。
她却并不停,声音婉转:“还有姐妹,嫁给了摩竭佗国的太子,做了太子妃。那太子说,只要她辅他为帝,便许她帝后之位,她也信了。谁料想继位之时,为正血统纯正,竟移心别恋,把她抛弃于荒野。”
娇弱无骨的美人,细软黑发铺散在他膝上。贺楼御轻轻抬手,拢住她一边肩头,就好像能将她护住一般。
“明皇,爱乐。我那姐妹习舞相合。皇说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她也信,最后被勒死在一间小小昏暗的驿站里,挣扎时,连髻上的玉搔头都摔碎了。还有……”
她那么说着,不见半点伤心,絮絮讲了好一会儿,忽抬起头来看他:“纵是如此。可御郎说什么我都信,青丘为爱而生。”
贺楼御肩膀一震。
“御郎,饮尽这杯。”青丘抬手。
“且慢……”
“嗯?”青丘看他,眸子里是向火独行的绝色。
若要庇佑一片森林,则要杀死一隻鹿。
这隻鹿有亮晶晶的眼睛,和还相信人类的心。
苍云北国代代于贺楼氏族手中传承,自微小的部族逐渐砌起巍峨的城墙。每个国家伊始时,都有过千秋万代的愿景。贺楼御不愿意史书写在自己这页时便句读,但如果续篇要她的血来写。
她的身上很香,像花像果子。像是苍云北国还未被封冻时,夏季繁茂的樟木的味道。
风雪之中,猎人放下手中结冰的弓箭:“别喝了。”
“为何?”
“不喝合卺酒,我也等你。”贺楼御淡淡道。
青丘眉眼带笑,将手上的酒盏撒入地衣里,双手轻轻抱住眼前年轻的君王。她撒娇般喃喃:“我赢了。”
“嗯?”贺楼御不解。
她就像一个得到了点心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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