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前日回家路上有些受凉,这两日抱恙,二人皆未到场,其余千金谨慎不敢多言,里里外外,也就谢姝话多一些。但话匣子总有掏干的时候,谢姝很快便自觉无聊,甩着袖子扇风道:“热死了,这闷雷自两日前便打,雨却一滴子不下,无端扰人心烦。我瞧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到翠玉山上凉快去吧?”卢宝月拿扇子打她,“你不要命了,清凉台就在翠玉山上,陛下今日大宴百官,闯出祸来,脑袋都要搬家。”谢姝:“哎呀,翠玉山那般大,咱们又不是非往清凉台去,宝月姐你就说去不去吧。”卢宝月摇头不去,谢姝不死心,将在场闺秀挨个问过来,问到贺兰香,不情不愿地唤了声嫂嫂,问:“嫂嫂,你去不去。”贺兰香笑眼盈盈:“妹妹去,嫂嫂便去。”谢姝被这一笑弄晃了神,回过神来清清嗓子道:“那就这样,愿意去的都将自家婆子交代好,不得走漏风声,否则我以后不带你们玩了。”出了金光寺,一行人分为两拨,一拨回家,一拨前往翠玉山。
翠玉山与金光寺同处北郊,离得并不远,马车不到三炷香便至山下。贺兰香下了马车,放眼望去,只见山上翠柏苍竹,碧波萦绕,相比其他山色尤其鲜亮,当真对得起“翠玉”二字。她本来只是随口应下,看到这山,倒觉得不虚此行了。山脚下,禁军把守森严,初时并不让她们上山,还是谢姝将她那个提督二十六校尉的舅舅搬出来,方获得一线通融,还得由人专门领着,在山间乘凉可以,入清凉台绝对不行。贺兰香顶着个“孕体”,不可劳累,谢姝想找人布置轿辇将她抬上去,被贺兰香推辞,笑称:“哪里就有那般娇气了,这山又不高,走两步便到,我走走停停,权当散心了。”谢姝哦了声,面上冷淡淡的,心中对这所谓“嫂嫂”倒是生出半分好感出来,觉得她也没那么讨厌了。进了山,没了规矩约束,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话说不停。可若细听,也无非是抱怨父母管束,或是悄声说起婚姻大事,无论谈什么,都会绕到那两样子上。贺兰香动作慢,很快便被甩下大截,她乐得耳边清净,干脆同两个丫鬟原地歇了小半炷香,认真观起景色来,歇够了,方慢慢跟上去。到了山上,日头已有倾斜,贺兰香离老远便见女孩们聚于一隅,借着葱茏枝叶作为遮掩,翘首张望,窸声谈论着什么。她脚踝发酸,没上前,找了个地方坐下,由春燕按着脚,吩咐细辛:“过去瞧瞧都看什么呢。”细辛很快归来,“回主子,那边对着清凉台御宴,小姐们正争论王家那三个儿子哪个长得最好看。”贺兰香见过王元瑛和王元璟,但还没见过老二王元琢,都说王家三个儿子各有千秋,她也有点难想,兄长弟弟长相皆如此出类拔萃,中间那个还要如何才算不落下风。她让春燕扶起自己,“走,一块去看看。”到了地方,贺兰香拨开一片障目树叶,御宴辉煌灯火顷刻映入她的眼帘。金灯缭绕,本就不暗的天色更被衬成不夜之地,四根盘龙金柱绕于宴上东西南北四角,龙座高筑,两边朱雀形香炉慢吐烟气,座下,百官汇聚,朱浪翻涌。在场这么多人,贺兰香的眼睛却只看到了一个人。谢折一身玄衣,看不见脸,背影端正近乎刻板。她觉得,即便今早没有遇见他,不知道他穿什么衣服,单凭这个背影,她也能一眼认出他。一股孤冷气。“你们有没有觉得……谢折,长得也怪好看的?”一众人里,不知是哪道声音弱弱说出一句,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安静过后,又有另一道声音附和:“他个子高,穿衣服是好看。”“我觉得,脸也好看……”“就是吓人了点。”谢姝气得咬牙:“你们都给我闭嘴!谢折哪里好看过我表兄了,那么喜欢他,把你们许配给他好不好啊!”好几个姑娘当场红了脸,也不知是怒还是羞。贺兰香有些哭笑不得,就在这时,又有女孩没忍住,惊呼一声:“你们快看,陛下给谢折赐御酒了!”闺秀们也不知是想到了父亲还是兄长,一时艳羡连连,啧啧称叹,气得谢姝又嚷:“你们别看了,都下山去吧!”贺兰香却在这时收紧瞳仁,目光死死盯住了那盏经宦官端送到谢折手里的御酒,指甲陷入掌心当中。新帝与谢折气焰相冲的场面她不是没见识过,她不觉得当着百官的面被赐御酒是什么好事。不接,是打帝王的脸,可按抗旨处置。接了,便要承担根本无法摸清的后果。贺兰香的头脑在这一瞬转动的极快,她想到了谢折饮下这杯酒的诸多下场。假如这杯酒有毒,谢折喝下当场暴毙,那么辽北大营即日便反,场面失去控制,于新帝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这杯酒大概率是没有毒的。不对。贺兰香蹙紧眉头,看向光线尽失的山林四周。接风宴在哪不能办,为何非要在翠玉山,清凉台周遭环林,正如她所在之处,若被刺客潜入弓箭对准御宴,带来的骚乱将是惊天动地的,夏侯瑞那个病秧子看着便没几日活头,不应该如此不惜命。除非,他想到了这一点。潜伏进山林的不仅能有刺客,还有假扮成刺客的宿卫军。凭谢折的身手,躲避两支暗箭绰绰有余,但若酒中下了药,手脚瘫软不受控制,即便他再是恶鬼转世,也只有乖乖受死的份儿。最重要的,是他死于暗杀,与皇室无关,辽北军营明面上没有理由喊反。落日霞光穿过枝叶间隙投下光斑,惊起贺兰香一身冷汗。她眼睁睁的,看着谢折领酒谢恩,而后一饮而尽。“主子,你怎么了?”细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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