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不会让我好过的。”贺兰香听着,面上无动于衷,心想:嫁给谢折,就很好过吗?她恍然回忆起与谢折初见的场景,他坐在马上,遍体冷甲,居高临下,手中长刀指向她,阴冷的刀尖从她的脖颈流连到小腹。贺兰香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即便与之缠绵数百次,贺兰香依然确信,谢折,从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郑袖竟以为他会是她的救赎,贺兰香只觉得讽刺。午后送走郑袖,细辛回到房中,不禁感慨:“这郑姑娘,处境着实可怜,人走时,眼圈都还是红着的,想来路上又要哭上几场。”贺兰香周旋一上午,心神早已不够用,靠榻打了个慵懒懒的哈欠,倦倦道:“我若没怀上孩子,你我的处境可比她要可怜多了。”细辛应声说是,却也来了兴致,上前给贺兰香拆下钗环时道:“主子若是郑姑娘,会怎么做?”贺兰香阖眼,不假思索地出声:“装疯扮傻,变成毫无价值的棋子,威宁伯再是狼心狗肺,犯不着因为女儿没了用处便将人杀了。再不济,自己削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从此远离世俗,一了百了。”细辛颇为讶异,没想到贺兰香会这么答,笑道:“郑姑娘但凡有主子一半心狠,不至于今日登这个门了。不过有个好拿捏的性子不是坏事,她若真许给谢将军,以后于主子而言有益而无害,主子应都应下了,何不顺水推舟,劝说谢将军娶了她呢。”贺兰香未再应声,呼吸均匀绵长,显然睡着过去。待等细辛为她掖好被角退下,她又悠悠睁开双眸,看着脸旁枕上的绣纹发呆。过往无数夜里,谢折便是如此枕在她身旁伴她入睡,就像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应都应下了,为什么不劝他娶了郑袖。贺兰香也想知道原因。她觉得,兴许还是怀孕的缘故,她的心乱了,人便也跟着反常起来,毕竟再像夫妻,最开始时,谢折也是拿刀指着她的,她怎么能在这种人身上意气用事。她不应该的。闹市街头,人声鼎沸,午后的太阳热烈鲜艳,光芒打在摆摊贩卖的火晶柿子上,像一个个小火球,看见便教人心生欢喜。郑袖在马车中抽泣,全然摒弃了外界的热闹,直至随从一声呼唤,她才恍然回神,哽咽询问:“怎么了?”
“回姑娘,前头好像是康乐谢氏的车驾,您看是否让路?”郑袖擦拭去眼角的泪珠,亲自掀开车帷,张望两眼道:“果真是呢,罢了,让便让吧,若等人家让我,怕得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来。”她闷闷放下帷布,回到车中静坐。街对面的赌坊门口,有双眼睛看直,久久无法挪开视线。“那车里坐的是谁家的小姐?”油头粉面的少年舔了下嘴角的柿子汁,咂摸着甜味道,“生得好生乖怜,看了教人心疼。”还心痒。卖柿子的小贩张望两眼,“周官人竟看不出来,那是威宁伯府的车驾,里头坐着的自然是郑氏千金。”周正哦了声,耀武扬威地道:“威宁伯我是见过的,老匹夫一个,没想到能生出这么水灵的女儿。”话说完,他仍无法挪开眼睛,直至马车行远,还恋恋不舍地踮脚张望。小贩伸手在他眼神一晃,半开玩笑地道:“您老别看了,人家那是天上云彩,岂是咱们凡夫俗子能肖想的。”周正这下回了神,一抹嘴,眼露狠光,朝小贩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大爷我论咱们?我可是在提督府王大公子手下当差,我娘还是府里的大管事,天王老子见了她都得给三分薄面,大爷我想要的东西哪个弄不到手?用你在这满口喷粪。”小贩哑口无言,夹着尾巴不敢多话。周正又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回过脸冷哼一声,伸手捞起两颗柿子,揣在袖中便走了。傍晚时分,周氏忙完浮光馆里外事宜,回到房中歇息,刚迈入门,一眼便见榻上躺着自己那孽障,二郎腿高翘,正用手丢柿子玩。周氏先是惊,之后是怒,将门关好便小跑过去,照身上便是狠狠一掐,呵斥他:“你这混账!后宅是你说进便进的,若被看见,你吃不了兜着走!”周正嗷嗷直喊疼,跳起来边躲边告饶,将柿子往周氏眼前一摆,“这不是到了时令,儿子惦记着娘还没吃上这口新鲜的,特地冒险给您送来尝鲜吗!”周氏一怔,不由转怒为喜,欢喜接过柿子,戳了下周正的脑袋道:“就知道没白养你这小孽障,人大了,还知道心疼娘了。”周正揉着头,笑嘻嘻将周氏摁坐在绣墩上,捏肩捶背,殷勤至极,“娘是儿子的亲娘,儿子不心疼娘,谁心疼娘?莫说是这区区两颗果子,娘就是让儿子上刀山下油锅,儿子也是心甘情愿的。”周氏吃了甜津津的秋柿子,听着儿子的满口甜言,一颗心就要飘到天上,呸呸两声道:“什么上刀山下油锅,娘这辈子就生了你这一个带把儿的,把你供起来还来不及,哪舍得让你上刀山下油锅,纵是娘自己下了油锅,也不能让你下啊。”周正闻言,动容之下险些哭出声,抹着眼吸起鼻子来。周氏惊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弄这娘们做派,可是娘方才把你掐疼了?来,快让娘瞧瞧。”“不不不,娘会错意了。”周正道,“儿子只是想到这么久以来未能时常在娘跟前端茶送水,尽一尽孝道,还总惹麻烦,让娘怄气伤心,娘非但不责骂,还事事为我着想,我就觉得自己真是……真是不配有娘这么好的母亲。”周氏一听,心都快化没了,柿子一扔,忙起身搂住儿子安慰:“你个傻孩子,娘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你,娘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娘还指望在你身上享清福呢。”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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