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年一度的大热闹,便带细辛和春燕去看灯会。春燕身子大好,性情已如往日活泼,指着满街琳琅满目的花灯欢呼雀跃,“主子你看!是鲤鱼灯!”“还有那边!主子你快看那是不是龙王灯!”“还得是京城的上元节啊,这样一看,咱们临安的灯会便显得太小家子气了。”细辛都跟着感慨。贺兰香看在眼里,震撼在心,此时方知辛弃疾诗中那句“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是何等壮观场面。火树银花飞溅,各式花灯狂舞,火光喧嚣,街面明亮如昼。
贺兰香随细辛春燕笑着,欣赏灯火连天,红光满目,光点映入瞳仁深处。忽然,她脑海中出现了一段过往从没有过的记忆。。。。。。“杀人了!快跑!快跑啊!”电闪雷鸣夜, 火光滔天,所有人抱头鼠窜呼喊救命,却被追上的暴徒一刀终结性命, 地上的血色花朵越绽越多,足蔓延到释伽牟尼的莲座, 血雾铺天盖地弥漫开,笼罩十八罗汉。因太过年幼, 她并不能感觉到危险,孤零零一小个站在门下, 看着这副乱象, 有的只是茫然,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她上一刻还在乳母怀中恬静安睡, 一眨眼,身边的人突然便都跑光了,没跑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过去叫人起来,对方也不理。兴许是睡着了吧。她不知道怎么办好,愣神了好一会儿, 忽然想起来, 她要去找娘亲。可实在是太乱了, 她不认得路,不知道娘亲在哪, 只好跟着乌泱泱的人一起跑。她的脚太小,腿太短,跑了没两步便摔倒在地, 被逃窜的人踩了好几脚。感觉到疼了,她才想起来害怕, 哭喊着娘亲救我,娘亲救我。混乱中,有婆子将她抱起来护在怀中,拼了命地往前跑,后来她只听惨叫一声,婆子倒地,用最后的声音对她说:“……别出声。”她被婆子重压在身下,几乎闭过气去,可她不敢再哭了,她听话,她不出声,她好像知道了这些人为什么不说话了,她不想变成那样,她真的想去找娘亲。她用小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动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乖巧。这时,婆子的尸首被一脚踢开。“哟呵,还剩个小的,兄弟们今天没白往金光寺走一趟。”一只大手将她提了起来,好多人在咧嘴大笑,她在笑声里发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扯开嗓子去哭。幼童的哭声尖锐刺耳,不知是谁嫌烦,把一块脏布塞进了她的嘴里,她就再也哭不出来了,最多呜呜几声,之后她的眼睛也跟着一黑,旋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了。视力受阻,耳朵便格外灵敏,她发现耳边渐渐没了人的哭声,响起的只是风声马声,门开门关声,笑声,骂声,吵架声,还有讨价还价声。好多的讨价还价声。她被卖了又卖,传入耳中的价额也越来越高,她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直至空白无物。等睁开眼,她就已经在一个叫春风楼的地方,她还有一个新名字——贺兰香。多出的一段记忆锋利而强硬,如一把匕首,在贺兰香脑海中排山倒海般地搅弄着,记忆里的火光跨过十几年的光阴,在她眼中熊熊燃烧,与当前火红灯影融为一体,难分上下。贺兰香头晕目眩,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梦外,她不自禁便往那片灯影走去,想要拨开迷雾,找到那个年幼的小小姑娘,看清她到底是谁,和她贺兰香又有什么关系。“主子!主子您去哪!”细辛春燕的呼喊响在贺兰香耳中,她却无动于衷,推开所有挡在身前的人,毅然决然走入到那片火光中。火光里,什么都没有。贺兰香看着各式花灯,伸手去摸,发现与记忆里能杀死人的灼烫并不一样,她忽然很想拉住身边的川流人群,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那样一个小姑娘,他们知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在哪。在哪啊……贺兰香在记忆里翻找,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蓦地,金光寺三个字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放大。金光寺,火,暴-乱,失踪的王氏千金,王朝云对她的敌意,兰姨的离奇死亡……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在此刻串联到一起,她内心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真相已一种不容怀疑的方式,轰然降临。可贺兰香根本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真相,她再看灯,眼里便生出强烈的怀疑,她有些感觉面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她从头到尾都身处在一场梦中,等到醒来,便什么怪事都没有了,她还是她自己,还是贺兰香,没有其他多余的可能。但,果真如此么。贺兰香双腿突然无力,颓然跌倒下去。一双大手及时出现在她身后,扶稳了她。“你怎么了?”谢折看着贺兰香恍惚不能自持的样子,些许焦急地问。贺兰香不顾人来人往,一把扑到谢折怀中,哽咽难捱地道:“谢折,带我走。”谢折亦不在意周遭目光,手臂回抱住她,询问道:“去哪儿?”贺兰香浑身颤栗,语无伦次地道:“回府,我要找,找……”后面的话,贺兰香没说出来,力气全然用尽,阖眼便昏倒了过去。“贺兰香?贺兰香?”谢折叫了她两声名字,眉头拧紧,干脆果决地将她抱起,送上马车回府。回到府中,尚未等医官赶到,贺兰香便猛然醒来,整个人如犯癔症,到处翻箱倒柜寻找东西。谢折见状,更加担忧急躁,问她:“你找什么?”贺兰香双目炯炯,“我找我的衣服,我的衣服!”谢折:“你的衣服不都在这里吗?”贺兰香:“不是这些!我找的不是这些!”细辛恍然大悟,忙把贺兰香幼时所穿的那件烂衣从箱中取出,匆忙捧到她脸前。贺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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