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脸色古怪地歪了歪头,听他这么说,只好低头勾线。英格尔撕完书,又自己将碎屑收集起来,扔进了布袋。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三天。他尝试了能得到的工具,结果都是没办法撬开锁,只能作罢。他看了眼窗户外面,因为是高层,且没有可以支撑的点,即便把房间内所有床单布匹地毯撕了接起来也够不到地面。事实上,就算他人出去了,魔法没恢复,也什么都做不了。越狱计划就这样一拖再拖。而在“监狱”里面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懒。睡眠时间比起在战营大幅增长。只是被噩梦惊醒的次数也变多了。小姑娘塞西莉亚倒是总睡得很香,从来不会被他吵醒。房间内温度调控非常舒适,但英格尔总是没由来地惊出一身冷汗。这样过去了大概一个月。他通过笔记本记日期,第六个“正”字的时候,他手中的炭笔被他生生地掐断。在这个房间里,他要做的只是,吃喝睡躺平,无聊的时候看书,这几个房间洗浴设施都很完善。偶尔他会陪着塞西莉亚大扫除。他们俩也彻底混熟了,他甚至向塞西莉亚学了如何织围巾。这是英格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梦寐以求的生活。不用工作,吃穿不愁,做想做的事情,每天睡到自然醒。不,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愿望,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愿望。可适应这样的生活,不代表他享受现在的生活。他只是找不到很好的方法出去,明白即使发狂也出不去,所以一直在等待机会。他当然想过上这样的日子。但不是现在。在这个房间,失去了自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也只是假象。他一个人活在这样的梦境里,他也不会心安理得。英格尔心如明镜,他呆在这个房间,每一秒都有人在战场上送命。每当他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艾利克斯。不过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艾利克斯做出了选择。在不太亲近的士兵与他的朋友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如果乌瑞、谢丽尔、比比代、伊华、昆佩乌……这些人对他说一句,不愿意。那他一定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留在后方。他不再是一个虚构漫画里拥有不变人设的主角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私心的人。英格尔终于明白艾利克斯所说的,但明白归明白,骂还是要骂。
把大局置于私情之上的人不配做将领。他要回到他面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英格尔把笔扔了,下定了决心。他把洗干净的小银刀狠狠地叉进了自己的掌心。“啊啊啊———呃!”结果当然痛的要命,尾调都扭曲了。被别人捅和自己捅自己,可不是同一个概念,他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把沾血的银刀一并送了出去,也不包扎,只是把塞西莉亚看得焦急原地跺脚。然而,让他心彻底凉下去的是送进来的消毒止血药剂和绷带。英格尔了解艾利克斯,艾利克斯不可能不了解他。他可能猜到了他会用这个法子,便下了命令。他清楚,英格尔不可能把珍贵的一条命用在这上面,因为不值得。英格尔有决心捅自己一刀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自杀,绝无不可能,这也意味着,如果没有外部力量介入,或者艾利克斯本人来开门,他绝对不能走出这里。他曾经在那些不服管教的士兵头上屡试不爽的精神折磨,如今以这种方式变成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真是好不酸爽。他仿佛能看到,艾利克斯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不敢。”最后,英格尔只能咬着牙让塞西莉亚给自己上药包好了手。又是一个月过去。英格尔看着外头日渐热烈的天光,估计着五月应该快结束了。因为层数太高,听不见下方侍从闲聊的声音,房间隔音也好,听不到隔壁的任何话音。外界的信息几乎全部隔绝。他脑子有一半时间是放空的,因为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他一开始怀疑自己迟早会变成痴呆,或者精神分裂。但是他在这里,活得比想象得舒服。撕完了书之后,他没有再求书。偶尔发呆的时候,回忆就会飘出来,像不会破灭的梦幻的泡泡,萦绕在他身边。几年前,他也是生活在诸如此类平淡如水的日子里的。战场上,他待了太久,不知不觉都忘了怎么正常生活。等到他开始反刍过去的时候,那些时光,幸福得让他怔怔地落下眼泪。所有平淡的过往,日常的生活,都会在经历艰难岁月时的回忆里彰显无与伦比的存在感,那时人们才能意识到,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的幸福,是多么难能可贵。他回想起,他是为什么而战的,正是为了夺回这样平凡且无趣的生活。可只有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大家都在才行。明明是渴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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