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可鉴啊老板,是您小情人非缠着我教的啊!到时可别扣我薪俸。纸废了好几张,锦画终于能熟练地将两个人的花押画得圆润美观,捧着纸舍不得挪开眼,心里头美滋滋地。锦画决定将画得最好的两个剪下来,当做回信一并寄回给赵景行。吩咐小六去取最好的信纸,方兰庭识趣地避开了,他可不想看这些缠缠绵绵的东西。视线正好落在榻上那只染了血的铃鼓上,于是无所事事的得力助手便着手替老板的小情人清理起鼓面来。提笔良久,锦画不知写些甚么。中原的字不好写,锦画几乎没怎么写过中原的汉字,也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格式,又拉不下脸来去请教方兰庭,顶了半天的笔杆无从下手,索性在纸上胡涂了四个大字——“我很高兴。”另取一张,上涂——“我很好,我等你,不能骗我,不然揍你。”歪歪扭扭的字有大有小,张牙舞爪地,锦画自己瞧着都不好意思,瘪着嘴匆匆将两张信纸折了三折,夹上那张画了二人花押的纸,装进信封里交给了方兰庭。努力忽视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哥哥亲启”,将之胡塞进怀中,方兰庭只觉自己像一只掉进蜜糖罐里的老鼠,快要被活活腻死了。那面铃鼓被方兰庭不知用了甚么东西擦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新的一样,锦画感激得不知该说甚么了,下回见到了他的景行哥哥,一定要让他给他涨薪才行。“萨曼公子,我的任务完成了,下回若有事须要帮忙,可遣人凭此信物到荆都城西二街流光阁寻掌柜的,报我姓名,三天之内我会来找你。”说完,方兰庭掏出一枚猫眼石戒指,郑重地交到了他手上。锦画失笑道:“像今日一样点我的牌子么?一封信花一千两,赵景行究竟有多少钱?”方兰庭笑:“在当家心中,萨曼公子比千金重。”作者有话说:方兰庭:我申请涨个工资不过分吧,老板。赵景行:涨,翻倍!“在当家心中,萨曼公子比千金重。”真会讲话啊方总。 代君入虎穴天光熹微,黎明露重。与往常送恩客出门一样,锦画送了方兰庭出南馆,南馆门外,锦画郑重地朝他道谢行大礼,昨夜若非他出头,自己现在早就被那伙人玩废了,哪里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还为自己带来如此大的惊喜,锦画真想当场给他磕两个哐哐响的响头。方兰庭扶起他轻飘飘的身子,温柔道:“不必如此多礼,黎明露重,回去罢。”他自认其实没作甚么,只不过是替老板传了个信,顺便帮他擦了面小鼓,何至于如此感恩戴德?方兰庭不知,他只是从不曾受到关爱,所以对方哪怕只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让他受宠若惊,感恩戴德。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露蒙蒙的黎明夜色里,像是不慎跌入水池里的水墨画,渐渐消失了轮廓,晕成一片墨色。拢了拢身上毛绒大氅,锦画掉头走回了霁月轩,回到房中发现已结了满头满肩的晨露,沾得毛绒领上湿漉漉地,很不舒服。小六忙上前替他脱下大氅,又马不停蹄取来干燥布巾给他擦头发,最后才得空把早已熬好的雪燕银耳汤端上桌,揭开盖给他盛汤。锦画依依不舍地解下脖子上那枚被自己体温捂暖的花押吊坠,拢在手心里,怔怔地看着出了神。“真好啊,我就知道,他一直是记挂着我的……小六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小六将银耳汤推到他面前,没好气道:“漂亮啦漂亮啦,赶紧收起来,万一让别人看见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啊,必须赶紧藏起来,连着信一起。惨烈的前车之鉴摆着,锦画绝不能让别人抓到这个把柄。从床头翻出一只小盒子,取来钥匙打开小锁,里头静静躺着一枚戒指。那是上回赵景行匆匆离开时从自己手上摘下来的,锦画将它藏得很隐蔽。如今这方小木匣又要多几样东西了。喝完汤上床睡觉时,锦画也要抱着它睡,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又摸出钥匙打开盒子,将吊坠挂在脖子上,两枚戒指分别戴在手上,再去重新翻看那封题着“曼曼亲启”的信。一个字一个字停留许久,甚至凑上去闻书墨香。像一个从未品尝过甜味的孩子,捧着来之不易的糖果细细舔慢慢嘬,生怕有哪一根神经没有尝到甜甜的味道似的。而之后每一个没有恩客的日日夜夜,锦画都忍不住躲在被窝里,一遍遍反复读,反复看,以此来慰藉自己孤独的心。最后困得不行,也得强撑着小心翼翼叠好,放进盒子里落锁,然后抱着盒子草草睡去。他对外总是飞扬跋扈,冷冷地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深夜一人独处时,面对着幽幽烛光,有多脆弱只有自己知道。抚摸着小盒上的花纹,锦画强迫自己快些睡,今夜还有那几个外邦畜生要接啊。一想到那几个人,锦画就不由得浑身战栗,唉,今夜一定会被他们折腾得半死不活的。他害怕,却无济于事,这座南馆没有人会怜惜自己。到了夜里,锦画已梳妆打扮好,不情不愿地挪到那几个外邦人暂住的居所去,却看见姚天保竟在门外等着他,看来这一回他也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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