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毛随风飘远,它们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它们会去更加遥远的地方落地,生根,开花。“回不去了。”他语不成音,灵鹫却听懂了。“相公……?”小九看见珠碧平静地走进萃月轩,似是倦怠极了。怎么了这是?这么晚回来,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心疼地问:“你怎么了……”珠碧无言,只是紧紧把他揽在怀里。还好,他还有帝君,还有小九呢……灵鹫伸手附上他一片灼热的喉咙,冰凉的仙气化入圆润挺立的喉珠,一阵舒适感如迎来甘霖的干旱土地,瞬间恢复了生机。“……”珠碧长长叹口气,他说,“小九,我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小九错愕半晌,瞥了瞥一边的灵鹫,一头雾水,怔怔道:“现在不嫌我烦啦……”他虽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但也用力回抱住他,说:“相公放心,就算你打我我都不会走的!”“好。”珠碧嫣然一笑。随即他看了一眼小九,又看了一眼灵鹫,然后展开妹妹送给他的糖,撕开油纸毫不犹豫地吃掉。吃掉这块糖,然后彻底忘了他们。他会像飘散在风里的蒲公英花那样远去,从此纵情沉沦在犬马声色的欢海里,今后的珠碧,不会再有任何负担,不会再为任何人而活。今日是他的生辰,姚天保并没有给他安排客人,珠碧挥退小九独自进了屋,走到床边脱下外衫,神色看起来稀松平常,灵鹫在他身旁现身,拉住他的手道:“你累了。”珠碧淡淡点头,身上最后一件衣衫也落地:“是啊,我好累。”他仰躺到床上去,双腿圈上灵鹫的腰,喃喃道,“那你,便来安慰安慰我罢。”这场激烈的狂风暴雨又凶又狠,持续了很久很久。像两条涸泽之鱼,相濡以沫缠绵至生命最后一刻。榻上一团乌七八糟,触手湿黏一片,连床帏也因激烈的战况被扯了下来,胡乱披在两人身上,珠碧被沉重的身躯压在身下,安全感包裹着他,他实在累了,眼皮愈发沉重。灵鹫的后背被指甲抓得伤痕累累,他俯下头轻轻落下一吻:“睡罢。”作者有话说:小笨蛋那就是你哥哥啊 前嫌尽释小六的伤将养得差不多时,锦画也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孤零零地,从南馆后门的马车上走下来,没有人陪他。临别的前一晚,锦画紧紧抱着赵景行泪流不止,他真的不想走。
那一刻,想着要不就死在他怀里好了,生别的痛太残忍,南馆的日子太阴暗,他已经看见地狱外的美景,无论如何不想再回去了。他都把匕首交到了赵景行手中,呢喃着说:“哥……杀了我罢,杀了我罢……”不想再与爱人分别,不想再回到那个活地狱里去了。赵景行一把夺过匕首丢开,声音有些颤抖:“好好活着,曼曼。”“你要相信,哥一定一定会带你走。”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回寰的余地,死了就甚么希望都没有了。而且他若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么以赵景行为首的整个商会都会遭受牵连的。离开了赵景行之后回到南馆的锦画失魂落魄,他不是珠碧,可以告过别之后就当无事发生一样,他做不到。他明明见到了赵景行,度过了甜蜜的一月时光,可还是一点也不开心不起来。小六很担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珠碧没心没肺地倚在霁月轩月洞门前,撩一缕头发玩儿。肚子里吵架的草稿都打好了,锦画回来却瞧都不瞧他一眼,这哪儿行?珠碧被忽视了,生气。遂将手中发丝往身后一扔,扭着腰很不客气地跟了进去。“喂,你不要这样一副好像死了亲爹的模样好不好?”珠碧捏着帕子在他跟前挥来挥去,“你这样不是存心讨打么?你屁股挺硬啊你。”锦画不言一语,珠碧见他这模样,不禁恶趣味横生,一会儿捏他腮帮子一会儿撩他头发玩儿,就等他不耐烦,他好和他对骂打发时间。他没等来锦画的破口大骂或者奋力一脚,却愕然听见一声呢喃:“珠碧……”锦画看他,看着他面上没心没肺的笑容,愣怔怔问,“你为甚么从来都不会难过呢。”他好像没有心,没有尊严,不管别人怎么对他,侮辱他折磨他,他都始终笑嘻嘻的,好像不知道疼,从不会生气,也不会害怕。“你的心,究竟是甚么做的……”锦画喃喃地问。珠碧脸上笑意逐渐凝固,沉默良久,他说:“因为这里是欢场,难过就是软肋。被人发现,就要挨打,再严重点,我这红牌地位不保啊~”生而为血肉之躯,受七情六欲支配,谁又不会难过呢?只是珠碧惯会隐藏,他难过的时候,除了小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他做了这么多年红牌,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就好像几日前,他的心一碎再碎,连眼泪也哭干了,可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他就又和没事儿人一样,还是有勇气坚强地活着。珠碧耸耸肩,再度开始不拿自己当外人,翻箱倒柜找到两坛酒,费劲地抱过来塞给他一坛,嘿嘿笑两声:“告诉你个秘密。”珠碧拍开封泥一屁股坐在地上,闻着酒香笑,“难过就喝酒,喝醉了……就甚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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