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死了。”楚今安又这般说。但他的手指温暖柔软,动作也轻柔得很,就仿佛……怕弄疼她一样。不知为何,衡月只觉得鼻头一酸,被愉妃欺负时不觉得得委屈,此时却莫名涌上心头。“本来就蠢,哭起来更丑死了。”楚今安凉凉开口。衡月抬眸看他,又连忙垂下眼睛去,小声应道:“是。”“躲都不会?”楚今安又问道。衡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怯怯看他。楚今安没再说话,替她抹完眼角,又轻轻抚过微肿的脸颊。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衡月偷眼瞧着,总感觉他还想再说一句“蠢死了”。上完药,衡月还跪着,楚今安却已经转身往床上走去。他头也未回:“退下吧。”“皇上,奴婢……奴婢可以回去了?”衡月有些不敢置信。楚今安坐在床边,带着讽意看她:“你这般样子实在倒胃口,朕也不是什么都能吃得下的。”说完,他又扬声唤道,“廖忠!”殿门应声而开。衡月却觉得脸上一臊,下意识抬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又匆忙低头行礼后踉跄起身,倒退着出了寝殿。才关门时候,她却意外听到廖忠低声问道:“愉妃娘娘回去时心情不好,去隔壁玲珑阁闹了一场。”她一顿,连忙轻手轻脚地关门,却听楚今安冷淡道:“随她,只以后不许她随意进大明宫。”奇怪。愉妃那可是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楚今安是皇子时便扬言要嫁给他。只是当时愉妃的父亲端亲王还想站队观望,并未同意愉妃的要求,但愉妃对楚今安情深不悔,一直暗中帮他。如今楚今安登基,便是立愉妃为后也是应有的,但这两日衡月瞧着,楚今安仿佛对愉妃都不甚在意似的……“姐姐在想什么?路都走错了。”青寻好笑地扶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另一边拉了拉。衡月回过神来,原想问问青寻知不知道皇上与愉妃之间的关系。但想到她是个连御前都到不了的小宫女,知道的事情应是没那般多的。转念间,衡月倒是又想起了夏荷。“青寻,你知道夏荷吗?”青寻马上点头:“知道的,夏荷姑姑算是最早服侍在大明宫的姑姑了。”“她和春容姑姑,感情很好?”衡月小心的问道。
青寻愣了一下,又摇头:“似乎不是……我并没见过他二人一起走,也从未见过她们一起去膳堂用饭。”“倒是夏荷和明玉姑姑很是相熟,我曾见她们一起逛御花园来着。”“明玉姑姑?”衡月并不太熟悉,但青寻说出“御前姑姑”这四个字后,她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御前姑姑是从一品的管事姑姑,比之前衡月所在膳房的总管姑姑品阶还要高。除了这宫中唯一一位正一品的主管姑姑之外,这大明宫的宫人都要听从她的安排。若夏荷和御前姑姑关系这般好,又为何要来为难她呢?还在她面前装得像是要为春容报仇一般似的。短短一天,衡月却觉得比从前在膳房的一个月都要累。她深深吸一口气,还好青寻实在贴心,为她准备了一桶热水泡澡。“姐姐好好休息一下,明儿一早还要去伺候皇上起身。”趁着衡月泡澡,青寻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内侍尚宫的职责。衡月越听越垂头丧气,简直恨不得缩进水里再也不露面的好。“……就是这般,等皇上休息,姐姐也能回来休息了。”青寻说完,才察觉衡月一直没有回应。她连忙越过屏风看了一眼,见衡月整个脸都埋在水里,顿时吓一跳,连忙将她捞了出来。衡月眼睛失神片刻,才缓缓动了一下,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了一般。“姐姐……是不是太累了?”青寻担心的问道。衡月呆呆看她,片刻后忽然问道:“还有多久,到过年?”“过年?这才八月初,姐姐,过年还有四个月呢。”青寻拿过浴帕,准备衡月一出来就给她披上。衡月一边起身一边叹息似的说道:“四个月,也……也很快了。”青寻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没多问。躺在床上的时候,衡月满心都是四个月。四个月,一百二十天,便到了家人探望的时间。到时候,她便能见到她的阿娘和妹妹,能与她们说上一刻钟的话。这是她每年每年,在宫中苦熬的唯一期盼了……这一夜,衡月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全是一群又一群人的脸。从楚今安到愉妃,从明亲王到夏荷,一张张脸带着怒含着怨出现在她梦中,最后的还是楚今安。他就带着那种轻蔑冷笑的眼神,开口吐出一句“蠢死了”,却要俯身压下。这一下惊得衡月猛然从梦中醒来,坐起时还觉得心跳飞快,吓得厉害。再看外面天色,一片漆黑,衡月猜不出时辰,细听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想来应是还未到上朝的时候。她躺回床上,平复了片刻杂乱的心跳,继续在心中默念:“一百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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