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衡月却忽然停住。她以前在膳房时,便听说圣武皇帝那会儿,有个妃嫔打着出宫祈福的名号,去寺庙中住了一个月,回来后不久便传出喜讯。只是孩子还未生下,生性多疑的圣武皇帝便开始疑心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严查之后发现蛛丝马迹,又对那妃嫔严刑逼供,最后……便是一尸两命。如今自己离宫三个月有余,这孩子也是差不多的月份,她……万一皇上不相信她……不对,哪怕皇上愿意相信她,但是宫中形势复杂,旁人不肯相信她,她又该怎么保护自己和孩子?……不若就,罢了。见到谢琅的时候,衡月还在左右犹豫,拿不定主意。却不想,谢琅见到她时却松了口气:“我正想拜托明镜兄传话给你,你来了,却是正好。”衡月奇怪的看向他。谢琅道:“你尽快离京,能今日走,便今日走。”“为何?”衡月惊讶,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坦诚地承认道,“我原还想……去看看皇上。”“你去做什么?你又不会治病。”谢琅却毫不客气,“忠君之心也不该用在此时。”“如今消息真真假假掺杂,或许是皇上无碍,故布迷阵,那你回宫就是自投罗网;或是皇上确实……那你此时,怀着皇上唯一的孩子,更是危险。”谢琅笑了一声,“前日皇上见到我,便直接告知了我你有孕的事情。或许他也不曾对旁人隐瞒,衡月,你现在很危险。”衡月呆呆看着他,许久才将他话中的意思听明白:“皇上,知道,我有孕了?”“是,而且只怕不止皇上知道。”谢琅重申一遍,“你尽快离京,今日便走!”见衡月还有些呆呆的,谢琅不得不给她讲得更细致些:“皇上是先帝的二子,非嫡非长,安王若不是走错一步,明亲王若不是只醉心沙场征战,今日坐在皇位上的是谁实在难说。”“如今林家已倒,太后势微,原本皇位已经极为稳固,但唯有一个隐患。”谢琅目光略过衡月的肚子,“人有旦夕祸福,皇上也是人。但,皇上无后。”衡月喃喃:“所以……他们会抢皇位?”说完,她惊恐的后退一步,捂住肚子,“可,万一我怀的是公主呢?”“女帝,本朝也不是没有过。”谢琅竟这般说。衡月更惊恐了。“所以,离京,马上。”谢琅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便忍不住露出一丝痛色。衡月听到他的闷哼,才想起他如今也在重伤中。“你……你怎么样?”衡月担心地问道,却始终与谢琅的床榻保持着一段距离。小梅站在衡月身后,也带着警惕地看向谢琅。只有明镜坐在他床边,抬手念一句“阿弥陀佛”,话说的却是:“若是需要贫僧护送这位夫人离京,那一幅字画可是不够。” 这女人如此狠心!“我知,早就准备好了。”谢琅苍白的脸上是一抹无奈的笑。
他示意明镜往另一边的书桌上看去,两个已经卷起来系好的画轴正在其上。明镜应了一声,手上不急不缓地帮谢琅包扎好伤口后,才撩开床帐起身洗手。也是这样,衡月才看到那沾了鲜血和药膏的布条。她眉头紧皱:“你伤得很重?”“是……”“无事,再几日就好了。”不等谢琅卖惨,明镜便直接拆了他的台。衡月顿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些笑模样:“谢二哥还是这般!”才说完,她又收敛了笑意,垂眸双手绞在一起,似有些不好意思。那边明镜正好打开了两幅字画,惊呼道:“谢二!这你也舍得!”谢琅正在那声谢二哥中怔愣,被明镜这么一声叫回神来。他笑道:“托你好好照顾她,务必保大小平安。”“好,贫僧会的。”明镜抱着字画,满脸郑重。衡月却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她小声问谢琅:“那些……很贵重吧?”谢琅何其聪颖?衡月这般问,他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即笑道:“没有,不过是一些家藏……”“也就价值个万两银子吧。”明镜再次打断谢琅的话,毫不犹豫出卖了他。衡月惊呆:“一万两?”“没有那么多……”“一副,一万两。”明镜点点头,对衡月道,“贫僧定保你大小平安!”衡月实在无话可说了。她连看谢琅都不敢了。单看明镜的态度,也能猜到那两幅字画的难得,怕是有万两银子也难买到。而且之前,谢琅应是已经送出了一副……这让她如何还得起……大约是看她站在那里,都纠结得像是想要当场消失掉一般,谢琅叹了口气,请明镜和小梅先到外室稍候。“是我家对不起你。”人走了,谢琅却又说了这么一句。衡月不解看他。“字画不过是死物,当年……若我母亲想得开,卖一幅画,便能救下衡婶儿,也不必使你进宫受这么多年的苦。”谢琅越说声音越低,“其实当年我已经劝服了她,但那日早上醒来,你们已经全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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