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巷里,两人相对而坐。夹杂着锈味的潮湿弥漫,无形的风刃砍在高压线上,发出呼啸的悲鸣。长久的沉默化作一道冷酷的自嘲:“也是,像你们这样的上等人,怎么会在意一颗尘埃的去处呢?”他垂下手掌,捏起一把松散的砂石,紧紧攥在手里:“那你总该记得自己12岁的生日礼物吧?”夏斯弋的眼神一动。12岁那年,公司的经营如日中天,父亲能陪伴他的时间少之又少。生日那天,父亲如约推掉了一切事务陪他过生日。与往年都不同,那天父亲独自驱车几小时,带他赶到了一家外地的中学。父亲和他说,这世界不只有他见过的这一面,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过着富足的生活,有的孩子甚至连想上学都是一种奢望。夏斯弋跟随父亲踏进破败的教学楼,见识到了所谓的世界的另一面。他避不开那一双双渴望又卑怯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年幼的夏斯弋都不明白那些眼神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苦难真正降临到他身上。自那天开始,以“夏斯弋”为名义的资金将资助这些孩子,帮助他们完成学业、减轻生活压力,持续到他们有真正步入社会的能力。而这份具有责任感的善心教育,就是他12岁的生日礼物。父亲说,希望他长大以后可以力所能及地延续这份善意,回馈社会。那天,热情的校方在见面后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受资仪式。夏正年并不认可这种糟粕的形式,他们却误以为他的推诿是客套,硬是拉着小夏斯弋一起合了张影。相机定格,除了“热情”的校方,所有人都成为了被绑架的受害者。窗外的风声猎猎作响,漏进现实的狭缝。谢青随迎和着响动轻语:“在那个受资仪式的舞台上,我们见过。”与夏斯弋截然相反,他出生在破败的出租屋,父母没什么文化,是只能靠做苦工维持生计的社会底层人。他们常年不得歇息,饮食也毫无规律,省下的钱都用在了谢青随身上。于是,孱弱的母亲累垮了,甚至患上了难愈的肾病。本就风雨飘摇的孤舟骤然超载,就在疾病即将击穿这艘摇摇欲坠的小船时,夏家的救助如同拨云散雾的神迹,保住了所有人。资助会上,谢青随端着比他们一排人还宽的放大版支票,看着身着华服的资助人儿子,第一次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原来,有人生来就是高贵的,不用任何努力就可以站在别人终其一生都希望到达的“罗马”。建立在别人苦难上的捐赠,是他的生日礼物。而自己和身边人,只是匍匐在地,等待着他们施舍、恩赐的小丑。
不过,谢青随并不在乎,只要能救母亲,无论怎样都是好的。可突然有一天,这份恩赏断了。直至那时,谢青随才知道当年见到的资助人已经离世两年有余,曾预存的捐助资金见底,不再有余力继续帮助他们。没了这份支撑,疾病和负债再次呼啸而来,谢青随的父亲不堪压力,仅几月便和母亲离婚远走。没有亲戚愿意替他们填补这种“无底洞”,一次次躲避他们母子的求援。母亲说什么也不许他辍学,逼他申请助学贷款继续学业,自己又悄悄拖着病体出去打工。一个曾复明过的瞎子是最痛苦的,可麻绳偏挑细处断。谢青随挤出他所有空闲时间出去打工,一次,他找到一家愿意接收他的ktv兼职服务生。入职的第二天,他无意间听到了一笔不该入耳的灰色交易。他小心逃离,可惜没能躲过几人的眼睛,被强行薅了回来。无论他怎么否认,这些人都不肯相信他什么都没听见。争执的辩解结束于一个贪婪又恶心的声音:“这小崽子长得还挺漂亮,看着比我碰过的那些……都还水灵。”谢青随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几瓶乱七八糟的东西,醒来后,他丢失了大量记忆,但身上的痕迹告诉他,他遭遇了难以启齿的不幸。他无力、痛苦、疯癫、发狂。左耳新鲜的烟疤沾染了脏污,在撕扯间鲜血直流,与眼中的血丝交缠,染红了他隽秀的脸庞。他在警局门外的树林里站了一整夜,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去。连续几天,谢青随都在那家ktv前等待那几张扭曲的脸出现。受伤的动物,野性和耐心是仅存的资本。终于,他蹲到了。他堵住最前方的恶徒,任对方喷完嘴里下流的粪汁,随后问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赚钱吗?”谢青随红着眼瞪着对方,“卖那种东西,赚钱吗?”一片哄笑声迎面传来。男人讥讽地伸出手,轻挑地摸上他的脸颊:“缺钱?要不你跟我几……”谢青随掏出藏在袖口的利刃,抵住他的心口:“给我门路,或者,我们一起死在这儿。”男人笃定他不敢动手,持续嘲讽着他:“小孩儿,知道怎么杀人吗?”谢青随锁住他的肩膀,就着刀锋向内里穿了半寸:“我的命已经够烂了,不介意死之前带上你。”自那后,他获得了一条赚钱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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