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安稳睡着的应如风差点被吓得心脏停跳,睁开眼睛便见伊恒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仿佛她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她打了个哈欠,“你昨天晚上抓着我不放,现在反而倒过来骂我。”伊恒听完头都要炸了,“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抓着你不放了?”应如风朝两人握着的手努了努嘴,“你自己看。”伊恒这才发现是他用双手包住了应如风的手。他连忙缩回手,梗着脖子争辩道:“你力气比我大,为什么不推开我?你就是故意的。”“我倒是想推开。”应如风指了指伺候的下人,“你问问他们,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可都看见了。是你非要抓着我不放,我一走就哭爹喊娘。”尽管侍男们已经很努力了,但伊恒依然看到了他们嘴角藏不住的笑意。伊恒自是知道自己生病时的德性的,气焰一下子小了,嗫嚅道:“他们都是你的人,当然向着你。”“你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是非自有公道,走了。”应如风跳下床,扭了扭脖子,朝外走去。伊恒看着她的背影,依稀想起昨天晚上在梦中他又一次掉入冰水中,快要冻死的时候,突然抓住了一个非常温暖的东西。他脸一红,抓起枕头朝应如风背上砸去,“浮浪丨女,你不许再来小爷的房间。”应如风听到背后风声,转身轻易地接下枕头,“要不是你不好好喝药,谁稀罕来?还有,这是我的房间,病好了就早点搬走,别想鸠占雀巢。”应如风随手把枕头抛了回去,正要抬腿出门,回去补觉,烛心忽然出现在门外,焦急地对她喊道:“殿下,陈老太傅突然造访,说是奉了摄政王的旨意。” 名师应如风来到外院厅堂,一进门,便看见数年未见的陈旗陈老太傅正坐在厅里把玩戒尺。她已到花甲之年,华发丛生,但那双探照灯一般的小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照得她遍体生寒。当年她与众姐妹一起在皇家书院念书的时候,陈老太傅正是院长。那时,她整日在课堂上讲小话吃零食睡大觉,还时不时地在作业中写一些诸如“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之类让守礼的陈老太傅振聋发聩,把她作业撕成齑粉的现代诗。气得陈老太傅隔三差五让她顶着书本在书院门口罚站。应如风自是不可能乖乖认罚,每每等太傅走了,就会偷偷跑出去逍遥。直到某日,她在天香阁倚栏听曲,大方打赏小倌时被陈老太傅抓个正着。她狡辩自己是在体察民情,扶持民间艺术。陈老太傅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晕了过去。后来坊间便有了陈老太傅不肯服老,与皇女争锋险些埋骨温柔乡的传言。
陈老太傅一生清誉毁于一旦,气得告到皇上面前说,要么让应如风滚蛋,要么准她辞去太傅一职,告老还乡。应如风生怕母皇做出错误的抉择,当即提出了离开书院,出去游学。母皇知道她不爱读书,索性随着她去了。应如风也趁机在外逍遥自在了一整年,直到玩累了才回京。“太傅,好久不见,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我府上?”应如风堆起笑脸问道。陈老太傅挥着戒尺重重地敲在手边那摞一尺高的书本的上,“老臣是奉摄政王旨意,来教五殿下规矩的。”应如风急忙劝阻道:“您老当年亲口说过教不了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老一生说一不二,怎能为我破例?”“哼,殿下还是和当年一般伶牙俐齿。”陈老太傅敲了敲桌子,“圣人曰因材施教,是臣当年眼界太窄,没找到正确的方法教导殿下,深以为憾。幸得摄政王重新给了臣一次机会。时间有限,殿下请吧。”一个时辰后,应如风甩着酸软的手腕,口干舌燥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陈老太傅仿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笑咪咪地指导她抄写传世经典,写错一个字就重新抄。陈老太傅身边还站着几位冷冰冰没有一丝表情的带刀侍卫,让她一点脾气都不敢有,只得按下搞鬼的心思,乖乖抄写。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的时间,应如风丢下毛笔,一秒都没多停留,风一般地往卧室奔去。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和床零距离贴贴。“殿下莫走。”一道陌生的声音喊住了她。什么人敢在她府上拦她?应如风抬头看去,面前挡着的人她倒是认识,是年仅十五岁就成为宫廷乐师,如今不过二十岁出头便在民间有了琵琶圣手之称的方和方大家。应如风脑壳隐隐发疼,这人和她也有过节。某次她嫌宫宴无聊,提前离席时却被太女拉住道:“五妹且慢,等会有方大家的新曲,不妨留下一听。”她与人有约,急着离开,便随口说道:“在我看来,看方大家不如看红袖。”太女茫然,“红袖是谁?”“彩云轩的头牌。他的手那叫一个灵巧啊!”应如风闭上眼睛回味了一番才道,“姐姐看过便会知道什么叫做形神兼备,媚骨天成。我都怀疑他是琵琶成精。”太女无奈地摇摇头放她离开。应如风一转身,就看见方大家抱着琵琶从她身旁走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比天边的彩霞还多几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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