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译川微微愣住,觉得眼眶有些发胀。陈嘉铭是何言的一个朋友,就像林鹏是梁译川的朋友。他肯定听说了一些两人之间的事情,但他不能直接对梁译川说——原谅何言吧,或许和他重新谈个恋爱?你俩之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好好继续的?你好像已经可以对何言说出一些心里话了,那么,是不是还能好好问他一些问题,听一听何言的答案?梁译川一时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中。“咖啡很好喝。”梁译川和陈嘉铭的沉默并不会令他难受,热咖啡让他的胃暖和起来,却没能让梁译川清醒过来,反而打了个很夸张的哈欠。陈嘉铭问:“你要不要也睡一会?你们待会儿去哪儿?不如直接留下来和我一起吃晚饭?”梁译川帮忙洗好了马克杯,揉了揉眼睛,一些生理性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这样了吧。”尽管陈嘉铭让梁译川去床上睡,但梁译川还是不好意思的,他只是走到客厅,重新在陈嘉铭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梁译川的动作很轻,因为他觉得何言的确是睡了过去,某一只小猫在何言的腿上找了个位置,也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梁译川学着何言的样子放松身体,头向后仰着,学长家里已经不仅仅像是个家庭版猫咖了,空气中甚至含有梁译川看不见的催眠因子。我不睡,只是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梁译川心里是这么说的。但等到他真的把眼睛闭上,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繁杂的现实世界就远离了他。“滋儿——滋儿——”这是……蝉? 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忍-p梁译川梦境里的时间线竟然是不断倒退的。去年上海的那一段在清晨被唤醒,此时此刻的他又来到大三那年的暑假——这个时候梁译川本应该攒一些实习经验,不少同学留在厦门,或者是去北京、上海实习,但他只觉得天气太热,什么也不想做,考完试便早早订了机票离开。南京更热。梁译川拖着行李箱回家,走到小区附近超市时还是没有忍住,进去买了根可爱多吃。爸妈要工作,梁译川回去之后只有弟弟一个人在家写作业,看见他非常惊喜:“哥!你回来了!”“嗯。”梁译川吹着空调,觉得被热化的理智渐渐一点点回到他的身体里。“那今天晚上可以去外面吃了!”弟弟什么烦恼也没有,是个快乐小狗。
梁译川收拾了一下东西,也笑道:“就等着我回来改善伙食?”弟弟点头,随口道:“还有何言哥,他也放暑假了。”何言。梁译川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最近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半年前过年,何言初三来他们家一起吃的饭,至于再往前的年夜饭嘛……梁译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了。一个人?去他爸爸那边?不……何言讨厌他爸爸,不会去的。但也说不准。老一辈的人坚信血浓于水,说不定他爸人到中年,忽然就对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产生了想要挽回的想法。不对不对,何言还是不会去的。梁译川一个人收拾好行李箱的东西,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黑色电脑屏幕的模糊反光让他看不清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很奇怪。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想着回家,但真的回了家,梁译川反而失去了方向。与此同时,梁译川有些落寞,因为他对何言不再有十足十的把握。如果是以前,他的想法不会像这样变来变去,他知道何言在想什么,也知道何言的下一步行动会落在哪里。一切的源头始于高考结束后,那年梁译川发挥得很好,走出考场他的大脑仍然处于一种持续亢奋的状态中。他觉得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穿过他的身体,托举起他,给了他一个“新人生序幕”的错觉。那是很疯狂的几天,是被人默许疯狂的几天,是毕业生独有的放纵。梁译川考完试回到家,睡到第二天的下午四点,马不停蹄地开始参加各种聚会。班级组织的,林鹏组织的,家里哥哥姐姐组织的。梁译川非常自信,他成绩一直不错,只要没有什么重大失误,他绝对可以上一个很好的学校。再往后呢?上好的大学,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他的美好人生蓝图已经出现在眼前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什么。梁译川想,他还差一点想要的。确切的说,是一个人。于是,梁译川对何言直说了——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何言,你在我的心里好像已经超越了朋友,你会怎么看我?你觉得我俩谈个恋爱可以吗?考场外的那阵风让梁译川飘飘然起来,他这么问了,但是何言对他说了抱歉。只是一瞬之间,围绕着梁译川的风便一改温柔的底色,将他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梁译川不会死,他只是被锤进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里,好半天都只能躺在那里爬不起来。那一段混乱的日子结束后,梁译川选择了离开。再一眨眼,已经到了大三的暑假。告白变成梁译川和何言共同遵守的秘密,在大家面前,他们还是好朋友。有时候,何言的伪装实在太好了,梁译川会怀疑这是不是都是他的臆想。但他在疏远何言的同时,何言也在疏远他,梁译川就会知道——哦,这不是他的臆想,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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