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僵了,对方也不过是打起哈哈,敷衍着送客,承诺以后再说。
这样下去,那些殷勤的跑腿,自然也没有了意义。
他只能无所事事,心不甘情不愿地清闲下来,在公司徒然地消磨时间,掰着手指,一遍遍地计较着,把绩效算来算去,得出一个少得可怜的最终数字。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人的职场失意,必定会有另一个人的得意,来作为陪衬。
好巧不巧的是,那个踩着郁昌当垫脚石的主角,正是新招进来的年轻大学生,曾经让他生出过优越感的刘青云。
眼睁睁看着新来的步步高升、风头大盛,腾起千丈高的后浪,把自己一掌拍死在沙滩上,天底下最让人窝火的事,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郁昌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如果对方和他没有利益牵扯,眼红一阵便罢了,如今,两人做的是同一条生产线,表面分工明确,然而,地盘究竟应该怎么分、分多少,实际正处于一个岌岌可危的动态调整之中,面上不显,暗潮汹涌。
没有不存在竞争的职场,那些领导的风向转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使对方手段激进,仿佛一只初露头角的小兽,急不可耐地撕咬着眼前大块的肥肉……
但是,目前看来,在这场没有硝烟的交锋中,他已经落了下风。
最后一件事,则有关郁燕。
他那个天生不爱学习,却在开学之后,转了性子的小妹妹。
郁昌怎么也想不到,放学之后,她偶尔会带回家的、干瘪的书包里,装着的不是明星周边,或者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而是一本又一本的教辅资料。
在此之前,他唯一不曾怀疑过的,便是妹妹对学习的厌恶。
从小到大,一张张飘着触目惊心数字的低分成绩单,早已让这位无所不包、细致入微的哥哥,深深地了解到,那些义务教育之中的公式、诗词、字母,对自己没什么天赋的小妹妹来说,是怎样一头令人痛苦的洪水猛兽。
作为家长会上,最为年轻、也是最为耻辱的一位家长,他从来没有要求,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让郁燕在学习上加把劲,努力努力,摆脱吊车尾的身份——
毕竟,连照顾妹妹的本事都没有,还当什么哥哥呢?
郁昌坚信着这一点。
直到,几天前,他趁着郁燕洗澡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的卧室,想给妹妹把被子铺得整齐一些,却看到,那只歪歪斜斜,摆在床头的书包,半开着拉链,露出几本薄薄的书册。
在学生时代,郁昌曾经无比熟悉的,那几本学习资料,竟然整整齐齐地列在妹妹的书包里,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一看,那些折迭过的重点题型上,还有郁燕独特的字迹,所做的密密麻麻的红黑标注。
最初的部分,可谓是错误连篇,很轻易就能发现,妹妹大概连基础,都没怎么打牢,可是,越往后看,其中的正确率,便越是逐步上升——
虽然,这种变化,暂且无法改变什么,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让郁燕在市联考、省联考内一飞冲天……但是,其中体现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惊人了。
它所暗含的兆示,让郁昌在困惑之中,不仅品不出半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反而生出了一些忐忑不安的胆战心惊。
他不清楚,妹妹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偷偷用功,开始钻研称得上是折磨的各类学科;
他也不知道,关于学习,郁燕并非像以往表露出来的那样,完全一窍不通,如果肯下功夫,也能日积月累,慢慢进步。
郁燕在担心什么?
是不是觉得哥哥太过没用,才会被迫找好后路,想要自力更生?
……难道,她认为,将来的他,连亲妹妹都养不起吗?
室外,这场连绵不绝的春雨,还在持续地下着。
无数珠帘一样的水珠,从两边大敞的窗户空隙中,密密地斜飞进来,迅速地积起一滩扩散开的水渍。
郁昌半倚在椅背上,怔怔地望着远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
突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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