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桂安第三个月,身子已经好全了。
温北像往常一样,在茶楼客串个说书先生,当年费尽心机学的口技,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为了迎合桂安人的喜好,她时长说些台下人感兴趣的事。
譬如杀人如麻温方长,罪大恶极西若善。
这些人,都是她话本里的常客,今日,她便说起了当年西若善的一桩旧事。
名震江湖晋国大将军,西若善,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屠杀大晋国将士上千,还有余。这其中,有大半都是和他南征北战的兄弟。
台下人听得起劲儿,交头接耳,大谈特谈。而温北就站在台上冷漠的看着。
在绝对的恶面前,好像谁都可以是朋友。
他们不会管恶的真假,只管自己能不能说得比别人多,能不能听上去就了解一切。
人性的丑恶真让人无所适从。
温北在心头叹了几叹,明明上一秒这些人还在称赞将军的才能,下一秒却又将他骂得十恶不赦,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去,才又继续说起书来。
听我太姥爷说,西若善当年也算是个大人物,北伐泰元,南征郭蛮,大大小小的仗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最出名的十日伐襄,在当时可是世家子弟的向往。
谁说不是呢。可惜
可惜像他这样的人啊,也会为了一己私欲屠杀上千将士,而且听说死去的那些人大多是当年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台下人满为患,叹息之人几许,游说之人几许。
她的那点小感叹啊,像是一粒尘埃,轻轻一弹,便在灰飞烟去,半点兴不起波澜。
这里是桂安一处城池,细细数来,她这个说书的副业,已经有三个月之久。
回首往事,往事不堪回首。
前生有四年,温北在湘冀当窝囊废王爷的跟班,往后又四年,被困在王府当通房丫头,还是人人可欺的那一类,如今,年有十八,她在酒馆里混个无人问津的说书先生,倒也活得逍遥自在。
想一想,她原来是个多骄傲的人,可回想起三月前那天,从王府的狗洞里钻出来,竟也觉得,王府的狗洞和当初晋中的红瓦白墙一样,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温北心头如白马过隙,口中却利落非常。
今日说书毕,诸位明日再会。
一切都很平常,温北走下前台,走进通往后台的暗道。
这条暗道可不是平常的暗道,从前在王府当差时,每次走暗道她都是强绷着脸,生怕自己脸上暴露点内心的恐惧。
李止悦也就当做她是个铁人,天地之间无所畏惧。
可不是!他李氏王朝怎么会养一个怕黑的影子?所以她最后才会被散了内力,废物利用当个通房丫头吧。
茶楼的暗道实际上是条缓缓流动的小溪,活水从舞台处流出,不知去向哪里。暗道莫约有四个彪形大汉并肩宽,溪水之上铺了一层两人并肩宽的石板,可并不是每一处都能供人行走,踏错一步便尸骨无存。
当初温北混进茶楼之时,赶巧楼里负责每日查探暗道的人家里母猪生崽请辞了。温北便以说书记忆力好为由,被抓壮丁安排了这个差事。
一开始温北是拒绝的,她实在是在暗道里留下了过于惨烈的记忆。
可掌柜忽悠她,若是同意了,就请安神医替她调养,说不定她这个残破的身子还能再修得磅礴内力。
安神医什么人,想当初李止悦的母妃病重,都请不来的人物。
于是,如此这般
此时,温北行云流水的踩着脚下的石头,每走对一步,暗道的侧壁就会有一颗夜明珠亮起,微凉的光顷刻间洒满目光所及之处。
她不由想起有一本话本里,女主说道:他自不远处朝我奔来,每一步都是星光灿烂。
不知怎的,脑海里竟闪过李止悦那张极度冷淡的脸。
却原来,她也曾想过,有人带着她期望的满目星辰,不顾一切的奔向她。
温北先前走得极快,这一个走神,刹不住脚,便踏错一步。只听咔哒一声,有什么机关悄然启动,而温北身后的光,刹那间便熄灭了。
砰砰砰
心脏不合时宜的开始狂跳,温北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属于影子的潜意识,让她屏住呼吸,五感顿开,虽然没有了内力,但她仍然敏锐的感觉到,不远处有人,不知来意,敌友难辨。
若是以前,温北脑子里定然快速计划好不下十种杀死那人的方法。可惜,她早就不做走狗好多年。眼下还是保命要紧,温北捏了捏耳垂,掌柜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你要谨记,千万不要踏错,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掌柜那张涂了脂粉的男人脸,仿佛就在眼前,张牙舞爪的恐吓她。明明该是温润如玉的声音,却偏偏喜欢掐着嗓子说话,那张嘴骗起人来,堪比晋国的天河书,一套又一套。
光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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