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欢从深夜醒来,看到了身旁熟睡的蔺泊舟。
他怔了怔,没忍住,凑近轻轻咬他的下颌。
蔺泊舟在睡梦中,似乎被咬的微疼,眉梢轻轻一抬,但反手,将孟欢的背更重地按进了怀里。
孟欢确定,也许这不是梦。
那个为他遮挡风雨的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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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孟欢醒来,脑子里有点儿昏沉。
蔺泊舟早醒了,也许是游锦伺候他起了身,总之衣裳穿戴整齐坐在书房,正在听陈安汇报近日的政事。
他懒洋洋地歪在梨花木太师椅中,双眼覆着白纱,唇瓣抿着,时不时轻轻地嗯一声。
蔺泊舟天生劳碌的命,闲不下来,哪怕眼睛都失明了还得清早起床,沐浴,焚香,锻炼,静坐冥思,再等幕僚和职官进书房汇报情况。
孟欢也穿戴整齐,走去,陈安正在说一件事。
“据宫里的人来报,昨天,陛下召见了崔阁老家的嫡孙。”
蔺泊舟端起茶杯:“嗯?”
“不是小少爷崔涵,而是大少爷崔颖。这位少爷据说身体不好,一直在城外的香山庄园疗养疾病,看书,弈棋,与少年公子们交游,在纨绔中有风流名声。”
蔺泊舟静静的,没有说话。
“前段时间这位公子围棋,弈胜了哭禅院的空戒大师,事迹在京城传唱。陛下不是醉心于围棋?听说这件事,连忙召他进了宫,说要和他一起下棋。”
蔺泊舟将茶杯放了下去。
“磕——”
不轻不重的一声。
蔺泊舟微微笑了一笑:“有意思,这是打量着本王不肯陪陛下弈棋,还瞎了眼,看见空子就拚命往里钻。”
他笑着,又像是披着俊美容颜的邪魔,语气却十分森寒:“很聪明嘛,知道用围棋,看来他们已经想好怎么在陛下面前取代本王了。”
轻飘飘的两句话,陈安听得后背发凉。
自古以来,臣子想要获得权力,无不要取悦于帝王。比如某知名奸臣,一手青词写的漂亮,得到了某道士皇帝的恩宠,飞黄腾达,翻覆朝廷多少年。
权宦也得靠取悦皇帝,皇帝灰心懒政,他们才能拿到旁落的皇权。
蔺泊舟当年从辜州调来京城,本来是拉锯宦官的傀儡摄政王,他目标转向宣和帝,取得信任的第一步也是讨着他的巧儿,用围棋征服了这位中二少年的心。
只不过他取得信任以后,不再陪皇帝下棋,而是嘱托他用功读书,学习治国的道理。皇帝最不该拥有七情六欲,也不该有除了国事外的其他爱好,否则太深太重,对国家绝对不是好事。
如今,居然有人效仿他曾经之法,趁他眼疾未愈,要匆匆登上舞台。
“有些人想杀本王的心,都快藏不住了。”
蔺泊舟说完这句话,茶盏摔到地面,骤然跌得粉碎。
孟欢怔住,抬头看着他。
……蔺泊舟很生气?
“夫君……”
孟欢往前,刚想安慰几句。
他脚步突然顿住。
目光中赫然出现了他昨晚收到的两封信。
摆在桌面,是清早游锦进房收拾时捡到的,白纸黑字,非常醒目——
孟欢心里咯噔了一下。
随后, 头昏眼花。
脑子里开始呼天抢地: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蔺泊舟瘦削的腕骨搭着椅把,听到孟欢声音转脸,“欢欢起床了?准备用早膳吧。”
不过他侧过头,注意力还集中在陈安的话题:“让司礼监盯着,巴结陛下谋求荣华富贵也罢了,要是诱引陛下做了错误的决定,辍朝,荒废学业,立刻告诉本王。”
陈安点了点头:“是。”
蔺泊舟对宣和帝的看管非常严格,想把他培养成一个真正的帝王和明君,他会严格制定宣和帝读书、吃饭、骑射甚至休息的时辰,同时严防死守,以免某些人用奇技淫巧魅惑帝王。
皇帝身旁的诱惑太多了,又披着面具,看不清究竟是赤子之心还是狼子野心,宣和帝又是一个感情用事,容易被迷惑的人,于是他的社交关系也被蔺泊舟一手接管。
之前陪着宣和帝出府的小太监,知道皇帝出宫大事不妙,不规劝反而出主意,讨了宣和帝的开心,所以会被蔺泊舟送入东厂,杖脊而死。
贤臣,会规劝皇帝成为明君,哪怕忠言逆耳。
而佞臣, 则柔顺谄媚, 只顾讨得陛下欢心。
——不过, 也因为蔺泊舟干涉过多,被群臣指摘,说他蒙蔽圣听,控制皇帝。
陈安退步离开。
书房内只剩下孟欢和蔺泊舟。
孟欢头皮发麻,走到他身旁,瞟一眼桌上的信封眼皮就发烫。
他慢慢把头低了下去,唇瓣轻轻撇着。
蔺泊舟嗯了一声:“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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