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说完,手被牵的更紧,蔺泊舟掌心微凉:“君子论迹不论心。你父亲与我立场不同,他是言官,为陛下耳目,当时朝廷骂我在职责之内,没有什么过错。只是有人躲在背后把他当成枪使,当成党争的工具。再不住手你父亲会激怒陛下,反被斩首。我敬佩你父亲的为人,因此将他暂时发放凤翔,远离党争,保全性命。”
听到这里,孟欢猛地抬头。
什么?
不是孟学明对你当庭怒骂,羞辱了你的自尊心,你怒不可遏,将他削职充军发放凤翔吗?
蔺泊舟眉眼敛了些暗光,调子清净,“升调废黜,宦海浮沉,这是正常的经历。你父亲是很好的言官,将来规劝君主能显大贤,可现在朝廷纷扰,陛下还未成熟,并不是用你父亲的时候。”
孟欢抬头:“可是……”
“现在,只是暂时将你父亲封在盒中保护,他在朝堂怒骂我,好的名声早已传播开来,将来等我离开朝廷,陛下再起用他的可能性很大。那时,就该你父亲发光发热了”
蔺泊舟轻轻捏了捏孟欢的脸:“这叫以退为进,欢欢,明白了吗。”
腮肉被他一捏,软软的,他的触感很轻,指腹仅仅是蹭过白皙的脸颊。
孟欢抬眸看着他。
他了好一会儿,孟欢脑子里才捋清他说的话。
孟欢皱着眉头,尝试加入思考:“所以,我父亲被充军,不是坏事吗?”
“不是,”蔺泊舟音色温和,“只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但我已叫押送的官兵多照顾他,也和屯所打了招呼,不要为难你父亲,他现在的日子想必过的很清闲。”
——这一切,都和孟学明的来信对上了。
所以,并不是潦倒发配,脚戴镣铐,手佩枷锁,足底血肉模糊,顶着烈日与风沙一路漫漫走到凤翔,。
也并不是蔺泊舟被当庭羞辱,震怒之下,竟隻手遮天,将作为皇帝耳目的言官流杖充军报復。
很多人都看到第一层,而不是第二层。
孟欢莫名,想起了书中开头,原主怒骂蔺泊舟的场景。
所以,原主也不知道蔺泊舟的用心?
所以……蔺泊舟做了好事,却一直被人误会曲解?
甚至写到了书里,孟欢作为读者也隻觉得他权势滔天,阴狠果决,是个十足的反派攻,后来原主虐他虐得嘎嘎乐,他也跟着乐,从没看出这背后的安排。
——这就是权谋文吗?
孟欢怔愣住,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并不是他原本看到的样子。
他抬头,目光再望向了蔺泊舟。
男人沉静地坐在椅子里,耳颈的白纱垂落下来,露出耳畔白皙的耳珠,坐姿端正,有清风明月悬于暗夜的氛围感。
外在俊美如佛子,内里丑恶如修罗。
孟欢视线落到他眼睛的白纱。
他忽然觉得,蔺泊舟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了。
久到满手腥血污秽,洗不干净,宛如披头散发的俊美恶鬼,尖刀獠牙,暗夜黑影,人人见之胆寒。
可现在……孟欢发现。
他没有那么脏,脏的不能近手,脏到……
靠近他都是一种错误。
吃完饭, 暂时空闲。
孟欢拆开书信,重新阅读。
再遇到卢南星不认识的字,孟欢胆子大些了,拉拉蔺泊舟的袖子:“夫君,这个字怎么念啊?”
蔺泊舟:“嗯?”
孟欢在他手心写了写字的形状。
蔺泊舟感知片刻,连着意思一起告诉孟欢。
孟欢还挺郁闷:“早知道早告诉你了。”
蔺泊舟莞尔,没揭穿他被男仆骗钱的事。
天气逐渐变热,房间里,孟欢探出一些白皙的手腕,专心读信,字好歹算工整,写给孟学明的回信。
卢南星那封信的意思也看明白了。
以为会有对蔺泊舟的攻击,没想到没有,只是单纯的慰问。在城外田庄时蔺泊舟绕过他的性命,信中卢南星的情绪惆怅。
终于写完信,孟欢这就打算再去那天的酒楼碰碰运气, 想着能不能把信递回给卢南星。他刚把信放进信封,陈安满头大汗,匆匆地进来了。
“王爷。”
孟欢脚步往外走,走之前,看见他跟蔺泊舟作揖,说起一件事,隐约传来了几个字眼。
——辽东军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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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光明正大把信拿在手里,孟欢心情愉快多了,游锦菊花似的慈爱老脸望着他,笑吟吟的:“主子这是高兴什么呢?”
孟欢说不上来, 隻觉得肩头轻松。
他其实还是挺在意孟学明被蔺泊舟搞的事, 就算他不在意,此事没有隐情,那孟欢也会被书里世界的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现在说开了,他也得知孟学明平安,心情便好了许多。
游锦拿起一把伞:“主子,咱们出府吗?”
孟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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