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yan谌低头望着脚下的木板,御史的引经据典如同苍蝇绕耳,听得他心生浮躁却又无可奈何。或许天子也厌倦了这叨扰,他唤来婢子撤下香炉、斟茶四杯,让年过知天命的御史歇了一把。
“张御史已将仕人牟利的危害说得很明白了,朕亦受教,只想知道德言这边如何回应。”
李则嗅着碧绿的茶汤,他眉眼浅笑,瞥着因被陡然召见而未着五时常服的太常寺丞;向来重仪表的某人略热了脸颊,他清了清喉咙:“陛下明鉴,只是那酒庐真非臣所经营。不知受何人w蔑……”
同言官而来的清瘦男子原本保持沉默,他是大理寺少卿柏喜,而今见太常丞不认,便上场了。
“敢问欧yan寺丞,是否认识谢云禄?”见被告状之人神se未变、矢口否认,柏喜继续道:“此人为玉山春掌柜,然而做商贾不过五、六年,之前却是益yan侯府上的家奴。”益yan是欧yan氏的封地,而今益yan侯正是他父亲。“不仅谢云禄,连同酒侍、杂工者祖籍皆近长沙。京中除欧yan外,臣想不到还有哪族出于此地?”
寺丞忍俊不禁。“柏少卿,不想才一上午,您已将那酒庐中人的背景0底。德言实在不认识什么谢云禄,不过在下想,在商在野,扶持同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少卿再进一步。“在那酒庐中巡察时,臣寻见一张酒方。”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页纸,有些发h,却带着隐约的酒糟香,“上面的字在臣看来实在眼熟,也请陛下看过。”
天子的一双凤眼扫过,转眼与阶下的寺丞目光交错。“一张竹叶青的方子,更有趣的是后面的诗:‘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癫狂。’想不到欧yan卿也有这番脱俗的心境。”
他叹口气,向天子作揖。“前些年誊写过的酒方,末了随手一放,未曾想竟留在了酒家。”他刚放下手,便瞥见一旁柏喜y冷的目光;这位大理寺少卿与冯翊公往来密切,本次郭府出了意外,他必然要为郭氏兄弟奔波一番;恰好欧yan谌素与郭府不善,机缘巧合,大理寺少卿便拿他开刀。
“柏少卿,”圣人唤回了柏喜的视线,“今日因你与御史上奏而有了这场东堂之会,若都是些穿凿附会的证据,朕以为此会便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
意识到天子有心包庇,御史虎起老脸。“陛下,臣知晓太常丞是从赵王府出身的旧臣,然而太常本掌祭祀、宗庙,怎能一面执行如此雅正的职务,一面有不入流的传闻呢?”
面对言官的当面指责,天子也只堪承受。“张御史所言有理,只是此事起于一桩命案,而人命b捕风捉影更重要不是吗?”
柏喜先退一步。他处事如油,君王的逆鳞还不想碰。“大理寺从昨夜以来一路探查,臣坚信很快真相会水落石出。”
年轻的天子在御案后朝众人笑笑,待大理寺少卿、御史都退下后,李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笔直的后背也靠到凭几上。“昨夜因西北边关粮草之事,审到平旦,未曾想沐休日臣子们如此敬业,害朕不得偷懒。”
“陛下受累,为臣之罪。只怪臣平日x独,与郭氏不合。”
素白的手指再次端起茶盏,身着玄se深衣的天子垂眸露出个无奈的浅笑。“若你都x独,那么陆兰生可就是开天辟地的古怪了!”说完这话,他似不察下臣的惊愕,将碧汤饮入口中。欧yan谌三年来近乎不曾听他提及某人,原以为旧事已如尘埃散去,却见天子眼中寒光乍现,嘴角料峭;然而又立即收刀归鞘:“德言,你是否好奇仅仅si了一个门客,他冯翊公就如此兴师动众开始问罪了?”
寺丞点头,他想连柏喜都出动了,恐怕那孙放的身份并不简单。
李则让心腹太监徐贞送给他一折信,待欧yan谌展开后发现其由北狄语书写,多在讲述汉地风俗;收信者未知,可他注意到花押乃汉字所化,从中拼出了“孙放”二字。
“孙放曾在安北将军帐下为翻译,上旬才来的中州,而今暴si在烟花地,与边事难脱g系。虽有影卫为朕探查,朕仍希望朝中有人能注意此事。”
他默默将信还给徐公公,心里已清楚天子将他最后留下的缘由。
“陛下的忧虑臣知晓,只是边戎非太常职责,在下不敢逾越。”
三年来他自缚于太常寺,李则也都默认了;此番不知为何圣心难测,天子的态度异常强y。“以朕之见,唯有德言合适。”
欧yan谌抬眼望向御座处,恍惚中想起的是自己初见李则的情景——那年春雨不歇,去就职赵王长史的路上,他的鞋袍都被打sh。当他狼狈迈入王府时,却看见檐下有位少年抱着经卷在等他……而今想起,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臣愿为陛下查访!”
听他言辞铿锵,圣人合掌笑道:“朕信德言绝不辜负朕。”
待他从禁中离开,后背已有一层冷汗,坐在车里的寺丞一面用便面扇风,一面命令车仆调转马头往北行去。当车轮停止时,紫光从窗帘缝隙洒入车厢,他冷面下车,踩着无尽的辛夷海往院中走去。所寻之人正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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