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花锦与太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今将花锦推给他,焉知是不是存了心试探他。沈昭无心再品茶。
这厢寂静无声,那厢上官青阳已经开始想主意了:“窈窈,不然你逃跑吧,你到徐州,外祖母一定会庇佑你的。”花锦摇摇头:“我若跑了,便是抗旨,要连累许多人,罢了。”上官青阳不甘心:“我听过一耳朵,都说燕王性情古怪,常年多病缠绵,燕王府上死过不少侍妾。”这个传闻,花锦上辈子也听过。燕王体弱,一发病就要卧榻许久,但皇后娘娘体恤,没少给他赐美人。实际上,沈昭一个都没有宠幸过,皇后怪罪那些美人侍奉不周,隔三差五就要拖出去打死一两个,算是给沈昭示威。沈昭没辙,但他实在病弱,只好偶尔唤侍妾宿在房中,美人们这才躲过一劫,但皇后脾气暴戾,沈昭若是偏宠谁多了,又是一场灾难。花锦嫁给沈昭以后,才知他将美人唤入房中,美人卧榻,他端坐在书房,温习一夜的书。她本以为沈昭没有七情六欲,更勿论情情爱爱这种事,可他偏偏带回来柳氏,为了柳氏,不惜与皇后娘娘对着干,花锦为此还挨了皇后不少白眼。皇后嫌花锦没能力,连个妾室都制不住,沈昭嫌花锦软弱,连皇后都摆不平,花锦进退两难,她的确管不住沈昭,更横不过皇后,夹在中间只有守活寡受罪的份儿。沈昭一开始还怜悯她,为她挡了两次皇后的刁难,到了后来,那厮直接甩袖不干,借口全让花锦找。柳氏更是狗眼看人低,趁着沈昭不在,还来花锦面前显摆过,她嘲讽花锦年纪轻轻就失宠。花锦倒是不难过,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爹娘与兄长都不在意她,她也压根对沈昭没感情,沈昭爱谁,与她无甚关系,要不是皇后难缠,她才懒得拿她正妻的头衔给沈昭添堵。全是疯子。花锦心想倒也不难熬,只要沈昭再将柳氏带回来,为柳氏闹翻天,柳氏挑唆,他发给花锦休书一纸,她便可收拾行囊离开。上官青阳见花锦发呆,又说:“况且你与燕王殿下也没有见过,万一他长得奇丑无比,府中侍妾又难缠,那该如何是好。太子府中也才三个侍妾,燕王正妻都没有,侍妾已经聚了那么多,你这过去,根本玩不过人家。”花锦被他逗笑了:“怎么瞧你说的,燕王府像狼窝。”上官青阳:“姑母糊涂也就算了,那你兄长花信,也是个白痴!什么都不打点,就将你往火海里推。”花锦想了想,她嫁去燕王府后,那些侍妾与她住的院子相隔甚远,沈昭将美人们当摆设,皇后还嫌不够,有时恨不得把沈昭推进美人堆才好。世人都传沈昭浪荡子一个,皇上也时常斥责,沈昭居然也不为自己辩解。可等沈昭写休书,也得等一阵子了。花锦托腮,尝了口小二端上来的茶,灵机一动:“反正燕王也不想娶我,我凶一点,他发现我是个母老虎,休了我,届时我就可以逃跑了。”上官青阳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但他抬眸,只见花锦面颊鼓鼓,杏眼灵润,睫毛长长翘翘,笑起来还有浅浅梨涡,实在是凶不起来。花锦却已经沉浸在自己凶狠的假象里了,她仿佛看到了沈昭甩给她休书,好日子就在眼前。大江南北,她可以做自由散漫的花锦,不再拘泥于宫殿中做渺小尘埃,不必再担心爱与权势消失。上官青阳实在不忍心打断花锦的畅想,只不住地叹气。等二人走了,不觉间,冬日的雪花争先恐后的落下,月明星稀,茶楼只一间房中点了火烛。祝绻强忍笑意:“有趣,实在是有趣。”沈昭听后,依旧淡然,他兴致阑珊,见祝绻如此开心,薄唇轻启:“下回祝伯父罚你抄书,可别再拿我当幌子。”祝绻笑容僵在了脸上:“别啊瑾瑜!你未来正妻给你添堵,你怎么还反过来堵上我了呢?我可没有招惹你!”祝绻:“不过,那男子,你还真能忍得下?”沈昭起身:“与我无关。”祝绻竖起大拇指:“厉害,不愧是瑾瑜兄,格局也忒大了。”祝绻知道沈昭是个淡然沉稳的性子,惨的实际还是花三娘子,沈昭没有认真,也压根不想管这场强加的婚事,所以才完全不在意。瞧沈昭冷清的脾气,怕是将来皇后发威,花三得一个人全担了。祝绻想起皇后大发雷霆的模样,打了个寒战,为花三捏了把冷汗。 成婚冬末,新年来临之际,凌晨的浓云还未消散,嬷嬷丫鬟就推开房门鱼贯而入。花锦被添云拽了起来。花锦困得睁不开眼,被婆子们摁在了铜镜边,胭脂水粉呛得她直流眼泪,喜婆在耳边说着吉利的话,花锦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生出了几分荒谬无措之感。她居然又要嫁人了。她记得自己上一世出嫁时,满心都是不甘愿,在沈昭揭起她的盖头那一刻,强忍着的泪水不受控的往下砸,吓的嬷嬷腿都打颤,生怕惹了燕王不喜。沈昭怜悯地看着她,大抵觉得她也是牺牲品,居然没有多说什么,于雪夜中离开,再之后,他们相敬如宾,沈昭待她尊敬和气,但并无亲昵。他们不像夫妻,倒像是两个倒霉蛋倒霉到一处去了,互相体谅,硬撑着过日子。花锦郁闷地轻叹一声,看向铜镜里容色艳丽的自己,眼尾上挑,风情万种,凤冠霞帔,嫁衣红的刺眼,刻意修饰端庄的妆容平添几分雍容华贵。婢女添云惊呼:“三娘子今日真美。”喜婆嗔怪般的看添云一眼:“过了今日,可就不能叫三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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