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泪水,还没坐在榻上,肩就被扶住了。花锦怔了怔,没等沈昭开口,就拍开了他的手:“净手,否则别碰我。”沈昭方才太紧张了,她从身边慢悠悠走过去,他只瞥见她眼角的泪光,情急之下就想再说些什么,见她是真困了,忙松开手:“事出有因,往后不会了。”花锦不知道沈昭哪根筋搭错了,以为他要去处理刺客的事,但他净完手,换过一身衣裳,又躺下了。花锦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她喝了酒,被刺客吓了一跳,现在缓过来,后知后觉的疲倦。他听见沈昭在她耳边说:“今夜你为我挡刀”他可能还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矫情,斟酌半晌,扬唇道:“我很高兴。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花锦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絮叨。明明喝醉酒的是她,怎么唠叨的人变成了沈昭。沈昭被陛下召入宫那天,陛下并未让人押着他盘问,只是与他端坐两侧,分别执黑白棋,陛下笑容祥和,姿态悠然,仿佛只是很寻常的一日。可他们中间横亘着权势,那些利与弊,将看似亲近的父子俩推的很远。沈昭下棋从来不掩锋芒,他并不阿谀奉承,下完一局,他险胜,陛下才开口:“李小侯爷递了些证据,告你包庇一罪,与贼人同流合污。”沈昭也不急躁:“哦?”其实局势一直都很明朗,陛下不是昏君,鲜少被阴谋诡计蒙蔽,如今权力都握在陛下手中,他不是无能的帝王,他看中谁,谁才有资格继承他的位子。所以从知道此事的那一刻起,沈昭只简单做了些准备,至少陛下若是不选他,他还可以自保留在京城。除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根本就没得选。他不是沈焰,沈焰是带着宠爱与希冀出生的,有很正常的情感,会讨陛下与皇后开心。沈昭自嘲的笑笑:“父皇怎么看?”陛下没想到他会反问,怔了怔,这一愣神,就下错了棋,沈昭也没有让他悔棋,当即落定了白子。陛下轻笑一声:“若是太子,一定会让朕悔棋的。”沈昭并不意外任何偏向沈焰的答案,他自来不曾奢望过的东西,如今也不会陷入质疑自己的漩涡。置之死地而后生。焉知不是一种机会?陛下遥望着远方,忽然说:“近来病着,总是忆起十几年前,你母后才怀了你,在你之前,夭折了两个孩子,高僧说是朕,杀孽太重。于是朕与你母后,许久不再见。”“刘太傅总与朕说,你才该是东宫最合适的人选。”陛下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观察沈昭的表情,沈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陛下才继续说:“朕欠了你母后的,在她心中,只想让太子坐上这个位子。”沈昭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沈炽是言淑妃所出,不得不说,像沈炽那种生来断臂的怪胎,是怎么都活不下去的,在天家威仪下,言淑妃拼尽全力将沈炽保了下来。皇子们在一处学骑射,沈炽学不了,他天生残疾,受了不少白眼,他就只能眼巴巴站在远处,盯着马匹上的兄弟们。因为沈炽,言淑妃也糟了许多白眼,陛下有一阵也对她十分嫌恶,她生下了“怪物”,但她家室摆在那,身段与性情都让陛下弃之可惜,她从不嫌弃沈炽。沈炽渐渐开始学着骑马,他总是摔跤,总被捉弄,沈昭看不下去,就有意无意护着沈炽。沈昭说不清为何护着沈炽,他并不是好心肠的人。或许是看着言淑妃为沈炽愁碎了心的模样,心中生出一种他自己都不敢言的羡慕。一日,沈炽摔下马去,磕的鼻青脸肿,吓得沈炽不敢去见言淑妃,在沈昭处养了好些日子。沈昭问,为何不回去。沈炽答,母妃看了,要心疼坏了,她又要哭了。沈昭点点头,不敢再问下去。沈炽在言淑妃的教导下,渐渐学会了很多本领,他决定出征那一年,沈昭担心他的臂膀成为桎梏,沈炽摆摆手,自信洋溢:“母妃说了,我一定行,那我就能行。”沈昭听刘太傅说过:“虎毒尚不食子。”可他仰头,皇后眼下一片阴翳,给他递来一碗黑到发苦的药。他从来都不是皇后的孩子。一瞬,就一瞬,沈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不若真就甩去京中一切,带着花锦迁出京城,可是——以后呢?他不夺,让沈焰坐上皇位,沈焰怎么可能放过他。何况,他为了这个位子,也付出了许多努力,培养了许多亲信,甩手不干了,从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部白费。沈昭甩去心中杂念,正想与陛下说些什么。陛下补充道:“太子没主意,轻易就会被人蒙骗,于情,朕想选他。于理,你要比他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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