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官署门前,大理寺少卿、大理寺丞等属官都已经等侯在这里,焦灼的望着往来车驾。这位林廷尉去年初任内史时候所使用的手段,他们都有所耳闻,朝堂之上最需要的就是圆滑,谁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而且一个从没有秩品再到九卿的人,那里能真的是仅仅凭借纵马被伤一事就上来的,要是真的这样,那些家世没落的、仕途不行的世家子弟,早就已经求着七大王赶紧来踢伤自己。谢贤、郑彧二人也并非是不知道,只是都还顾及着面前更重要的利益。童官看着门前的阵仗,心里面瘆得慌,大理寺里但凡是个人都在这里了,堪比百官出城门相迎。他连忙勒紧缰绳,使马安静下来后,立马跳下车,走到车驾旁边,禀告里面的人:“家主,他们都来了。”林业绥面如常色的低头抚平衣袍,然后掀开车帷,立在车辕之上,浅扫一眼后,踩着车登下去,往官署走。看见紫服男子下来,带头的大理寺少卿裴敬搏率先上前,行拱手礼:“林廷尉。”大理寺是由廷尉改称而来的名字,长官名虽也跟着改为大理寺卿,可天子觉得廷尉更有威慑,于是在称呼大理寺长官时,仍还沿用旧称,百官也只好跟从。林业绥止步,瞧了眼这人:“裴少卿。”随后拾阶入官署,语调淡然,听不出喜怒:“我初上任,诸位同僚便以如此礼仪相待,岂非是让御史台弹劾我僭越。”御史台那些人全不是一群好相处的。在旁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混迹朝堂多载的裴敬搏立即想出对策:“我与同僚们先后抵达这里,只是遇上闲聊几句,但想到林廷尉今日会来,所以想着同僚间 是裴敬搏裴敬搏等大理寺属官早就已经把上月的述职文书提前备好呈上, 为避免造成冤假错案,全国各地判罚徒刑及死刑以上的案件需上送至大理寺复审,除却京兆府在证据确凿时, 有权当场处死犯人外。皇城、宫城所生之案及涉及李家宗室和“八议”在内的案件, 也都是全权由大理寺办理,只是后者少有发生,所以这些文书所述职的大多都是哪月哪日哪郡送来徒刑案件,何日完成复审。林业绥一目十行的简略看过后,随手搁在案上, 毫不避讳的将昨日天子所言告知在这里的人:“前几日有监察御史上书弹劾朝中一五品官员在宿直时,携家中宠婢在官署过夜, 陛下心生疑窦,下令大理寺要核查清楚。”“咚”忽然闷响一声。一人手中的毫笔掉落在地,将杉木铺就的地板染上黑墨。林业绥看去,不冷不淡的问道:“寺丞有何疑问?”青色衣袍的官吏赶紧捡起细杆毫笔, 拿袖袍拭净墨迹,然后垂头拱手,颤颤巍巍的答一句:“并无疑问。”在其余人都散去以后, 大理寺少卿裴敬搏却还依旧留在原地不走, 心中犹豫不决,做足准备踏出那一步后, 才下定决心喊了声:“林廷尉。”林业绥浅淡的应了声:“裴少卿还有何事。”本想直接说出心里那件事的裴敬搏还是决定先从其他的事情开始提起:“不知道监察御史有没有说这位五品官在何处担任何职。”方才男子只是转达帝命,但是没有说清楚是谁被弹劾, 从五品、正五品皆是五品官, 光是建邺城内就有百余人。
林业绥默了两刻, 手指轻叩在滑如玻璃的剡纸文书上, 虽是诘问, 语气却十分温和:“难道裴少卿是想要亲自督办此案?”此话一出,裴敬搏生怕眼前之人误会自己有抢功之嫌,立马弯腰拱手以表心意,把接下来这番也说得极具官场话术:“这是陛下亲自派给林廷尉的弹劾案件,我绝对不敢抢夺,而且少卿本来就是从旁协助廷尉处理寺务之职,所以想到林廷尉今日刚来,对这里的官吏都还不怎么熟悉,哪个管事能用,哪个官吏是虚以委蛇之辈,都还不清楚,要是因此耽误帝命,所得到的,反不如所丧者之多。”林业绥抬眼,因所坐尊位在堂上西面,因而整个人都陷于日光所不能照射之处,阴影衬得他双眸犹如深渊。他往后靠去,宽背抵在凭几上,落在腿上的那只手掌,抚过金玉带所挂的那柄佩刀,神色淡薄的审量着跟前这人。一时间,堂上,落针可闻。裴敬搏能够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就好像利刃一样在剥开他的皮肉和肉,要看透他的心思。他出身河东裴氏的乌水房,知道那个入仕便再也没有擢升的族兄裴爽,能够再得擢升必定有眼前这个男子的助力,乌水房曾经也扛起过河东裴氏一族的郡望,但是后面渐渐没落,已经比不上现在裴氏的嫡支。乌水房的长子早夭,二郎身子孱弱,幼弟刚入仕,只剩下他还能捞到一个从四品的少卿,这还都是因为先祖,文帝朝那位担任内史没有几月就被打断腿的裴氏子弟正是他的祖父,残疾终身,痛苦半生才给他们这些子弟换来的恩荫。他在朝堂战战兢兢十载,也才能勉强能够保住此职,而且乌水房的子弟再往下,已经不会再出任何从三品之官,先祖的恩荫会在他这里彻底结束。先祖为他取名敬搏,敬是要他“敬细以远大者也”,搏则是祖父心中“何时腾风云,搏击申所能”之呼,可惜他没有直飞青云的能力,也不能去搏击长空,只能做到一个“敬”字。长久的安静令人喘不过气,裴敬搏再度行作揖礼:“我要是有哪里僭越廷尉,愿意受罚。”林业绥半阖起眼皮,颔首笑道:“裴少卿所言甚是,这件弹劾案确实耽误不得,那就由裴少卿代劳如何?”裴爽直来直往,裴敬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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