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离开,地板所发出的声音。她猛然睁眼,未经思虑便开口:“今夜”随后,恍若初醒一般的细细喘着气,望向漏刻,竟然已经昼漏四十五刻,而男子需去兰台宫赴宴,与天子共守岁,自己却差点便说出希冀他今夜归家之言。宽阔的长乐巷道里。肩搭黑色大裘的林业绥淋着大雪,弯腰上了停靠在此的车驾,想到女子清晨梦醒后的模样,不安的朝外命令:“遣奴僕去请王夫人来家中。”童官正立应声,当即便领命去办。男子离开以后,房室变得更加寂静。谢宝因对昨夜的梦多有避忌,即使身体的低热还未全部退散,也不敢再睡,仍然坚持起身去北壁更衣。刚系好腰间大带。身为所有奴僕之长的青皂倌人便双手提着漆盘前来,上面规整的盛放有数张帛书与竹简:“女君,会稽贺氏的大车也已经抵达建邺,记载外郡世家的所馈金帛数量皆在这里。”谢宝因微微颔首,目光跃过眼前之人,远眺中庭。建邺的这场大雪还在继续下着,如同从风而凋的落英。而新一轮的岁末馈送在冬月初就已经开始,在尺余厚的积雪中,天下纵横四达的道路上熙熙攘攘。盘踞各郡的豪强会借此加强联系,士族的大车也会从四面八方的地方往国都而来。彼时,天下唯一未被白雪覆盖之处,只余长极巷。仅仅三日内,士族的那些家臣与车辙便能将其门前的积雪踩化。从此,门前无雪也成为士族豪强权势的象征。然自岁末以来,太阳不照。寒气时发,草木皆肃。许多外郡的大车比昔年要提前半月启程,但被雪所阻,在除夕才驶入国都。青皂倌人继续禀道:“长乐巷虽还有些余白,无法比拟长极巷之盛况,但也彰明较著。”谢宝因履过平地,在室内几案北面而屈膝踞坐,听见奴僕所言,微笑着拿起漆盘上的造册竹简,权势并非朝夕可得之物,倘若王谢之盛能如此轻易被取代。那数百年来,谢氏子弟的奋发与心血又算什么。她垂眸,展开竹简,看着负责为此事造册的青皂倌人在上面所记载的士族。河内山氏。河东毋丘氏。河东卫氏。扶风萧氏。陈留江氏。庐江周氏。这些都曾与博陵林氏有所往来,但近年都不再重视,今年竟又再次恢复联系。谢宝因视线下移,看见高平郡郗家后,她微怔,当即从数份帛书中找到写有“高平郗”的那张。虽然往昔产子时的事情,林业绥自后便不再提起,但郗雀枝回到高平郡以后突然大病而死,郗家声言是少时便有心疾,医治数日,未能挽回其性命。而那位郗女郎昔日在建邺的时候,也曾染疾,她命医师来家中医治,曾询问过身体状况,未曾提及心疾。其亲人最终还是选择家族的当世荣曜。高平郗氏也依旧还是馈遗金钱帛衣食来长乐巷,甚至比以往多出整整十车,连其嫡母所出身的扶风萧氏都有八车。“女君。”谢宝因抬头。玉藻入内请问:“王夫人拜见,是否要迎候?”谢宝因颔首,又言:“听闻王廉公已到国都,但不肯入都城,居住于山中别墅,杂树被雪覆盖,朔风穿过,严寒更甚,你遣人送去素衣麑裘。”玉藻唯唯一声,退步出去。室内地板再有声响时,妇人步履在几案西面止住。谢宝因正立行礼。王氏双臂抬起一揖,笑着直言:“从安忧心你被恶梦所扰,命人请我来,若是身体有虞,要与我言明。”谢宝因摇头,重新席地:“叔母是尊长,不必因我而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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