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难得的是,为了不吵到钱皇后,这帮内侍做工,居然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十几个人上下忙碌却又非常安静,这心思和功夫令人叹为观止。忽见这帮内侍中闪出一人来,冲她们二人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赵琮手底下的艾望远,两人也朝他点了下头,然后随着侍女来到暖阁外站定。隔着门帘,里面有说话声传来,似是钱皇后正在和另一女子闲话家常:“春寒未去,你才出月子没多久,该留在屋里好好将养着,无需每日来向吾问安。”那女子的声音犹如四月的清风,温柔中透着丝凉凉的清爽:“哪里就这般娇弱?再说了,当初在南宫生产,最苦的时候,是娘娘一直陪着妾,如今日子好起来了,妾的身体也恢复了,哪有不来陪娘娘的道理?”“这满宫挑去,没有谁比你更知礼了。”趁着这空档,侍女隔着门帘通禀:“娘娘,青萝和绿竹带到了。”“快叫她们进来。”钱皇后的声音透着欣喜。“里边跟皇后娘娘说话的,是宸妃娘娘。”侍女低声嘱咐完,轻轻掀开门帘,青萝同绿竹进了暖阁,只见钱皇后坐于正中的红漆描金宝座上,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则坐于下首的紫檀玫瑰椅上,那女子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模样生得风流俊俏,气质却清雅端淑,看起来与世无争,淡然静穆,便是南宫产子的宸妃了。“奴婢元青萝。”“奴婢叶绿竹。”“见过皇后娘娘、宸妃娘娘。”青萝、绿竹一起恭恭敬敬行了万福礼。“快些起来吧。”钱皇后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说到底是吾和万岁的恩人,以后不必这么拘礼。”“奴婢不敢——”青萝和绿竹同声应道。绿竹又道:“奴婢当时只不过举手之劳,倒是皇后娘娘救奴婢于水火,恩同再造。”“你这丫头也是,救过人也不吱声,得亏吾当时去了,总算没让恩人陷了泥潭,否则日后岂不悔恨终生?罢了,不提了。”钱皇后摆了摆手,“咱们这客气来客气去的也没个头儿,快坐到吾身边来。”青萝和绿竹哪敢逾礼,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钱皇后语气嗔怪:“难不成让吾这又瞎又瘸的人过去拉你们才成?”青萝和绿竹无奈,只好来到钱皇后身旁,一左一右坐下。“谢娘娘抬爱。”钱皇后分辨出两人的声音,先是拍拍青萝的手,向宸妃笑道:“这孩子是个厚道的,每次去沂王府送果,都会换着花样逗沂王开心。”
宸妃微笑颔首:“难得。”接着,钱皇后又伸手去摸绿竹。“这孩子是个忠义的,当初在南宫,万岁犯了癔症,无人愿施援手,只她担着干系出声帮忙。”宸妃星眸微转,带着一点好奇望向绿竹,笑道:“更难得。”钱皇后语带疼惜:“听说你俩都病了一场,真是天可怜见的,吾这辈子,见惯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倒难得有你们这么姐妹情深的。”宸妃微微笑道:“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单看她们的名字,就是姐妹的缘分。”青萝不禁轻轻咦了一声。宸妃疑惑的瞟向她,青萝连忙解释:“回娘娘,奴婢第一次自报姓名时,绿竹念的也是这句诗,因此适才听到娘娘的话,觉得巧合。”“原来如此。”宸妃恍然,含笑望向绿竹:“看来绿竹姑娘,也是熟读诗书的了?”“家父是教书先生,奴婢耳濡目染,便跟着读了几本。”绿竹答。“巧了。”钱皇后笑着向宸妃那里扬了扬下巴,“玉函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爱看点书。说起来,你们的名字都带点翠色,也算有缘。”玉函是宸妃闺名,绿竹听说她也爱看书,便觉是同道中人,抬眸看去,与她目光相接,两人相视一笑。青萝在旁瞧着,只觉她二人气场相似,均是身处尘世,目中却无恋世之色,反而散发着置身世外的气息,于寂寂无声处独自绽放。“今儿个叫你来,是有事跟你们商量。”钱皇后又道,“你们也知道,万岁爷新政不久,日理万机,吾这做妻子的也应替万岁分忧,理好后宫。只是吾身体不便,又久居南宫,这乍一回来,身边也没几个相熟的人帮衬,你们二人心性纯良,吾甚喜欢,想调你们到坤宁宫,做吾的贴身宫女,你们可愿意?”贴身宫女?那岂不是经常见到皇帝了?不行不行,绝不能让他惦记上绿竹!青萝心里嘀咕着,和绿竹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起身,跪于钱皇后面前:“多谢皇后娘娘垂爱,只是我们才德浅薄,恐负了皇后娘娘恩典。”宸妃闻言,微微一怔,纤指轻轻支起太阳穴,颇为玩味的望着她们。钱皇后亦是出乎意料:“你们不愿?”绿竹正要答话,却听门外有人“咯咯”一笑,朗声道:“这便是皇后娘娘的不是了。”青萝心道:这是何人?进入皇后寝殿,竟然连个通传都没有,开口便敢指责皇后不是,真是好大的胆子!下首的宸妃闻声,连忙站起身来,敛了神色,做好了行礼的准备。只见门帘一掀,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走进,那妇人骨架高大,体态丰腴,再看长相,眉毛浓密眼梢吊起,鼻梁挺直下颚微方,精明强干的同时,又透着股美艳英气,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头威猛健壮的豹子,野性凶悍,不易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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