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盛曜将车停好从车库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两道笑声交织在了一起。
他微一挑眉,靠在墙边,抱着胳膊朝院子里看去。
陆渝好多年没玩雪了。
因为怕冷气进了身体,嗓子不舒服,每年下雪的时候,他都是在暖气房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有关于“玩雪”的记忆,仅限于趴在窗户边看着窗外小区里的同龄人们在雪地里笑闹。
再依靠着呵出的热气将窗玻璃模糊,假装没看到也不羡慕地,坐回到自己的床上。
小绵送给他一个迷你的小雪人。
两人把雪人放在别墅的围墙栏杆上,变着角度给他拍照。
而在银铃般的笑声外围。
小狼手里拿着刚刚画雪画的树枝,垂手站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追逐打闹。
他缓慢地低下头,手里的树枝尖端在地面上轻轻敲打,树枝砸碎了凝结的霜雪,溅起一阵冰花。
一双长腿出现在他视野的余光里,站定在自己的身旁。
小狼抬起头,看到盛曜那双与四周的冰天雪地有些相似的眼睛,正微微敛着看着自己。
小狼重新低下头。
“在想什么?”
他听见盛曜问自己。
连声音也有些冷。
小狼闭了闭眼睛。
“盛曜哥哥。”
“嗯。”
“陆渝哥哥是不是和你一样,家里也很有钱。”
“嗯。”
“果然。”小狼抓着树枝的手在地面上敲击得更大力,带着几分可辨的烦躁和懊恼。
正当一颗年轻、甚至有些幼稚的心渐渐被现实的灰色阴影所铺满,小狼突然听见自己的耳旁有一声轻轻的笑意。
抬起头时,盛曜已经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
取而代之的是望向前方。
在这一刻,小狼看到了那双眼里的冰在缓缓融化。
“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听见盛曜说。
敲打不休的树枝停了下来。
“在……大约五六年以前,有一个比你还要大些的男生。”
“他没有父母,更没有钱,成绩也不优秀,在学校里逃课、打架。”
“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坏孩子。”
短短几句话,便让顾小狼聚精会神起来。
心中被好奇轻易地占满,但他没有开口打断说话的盛曜。
“直到因为一个意外,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盛曜的声音还是很淡,却多了些顾小狼读不懂的情绪。
“某一天,他放学后跟着少年一路走,来到了这片小区附近。”
“直到被门口的安保粗暴地拦住,他才知道这是全城最贵的小区之一。”
“而少年跟着父母,是来看楼准备买房的。”
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也没有吊人胃口的刻意设计。
就是平实的叙述,以及回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盛曜轻轻笑了下,眸光低垂看向了自己的裤腿。
在他的膝盖下方一点,有一小块很浅的疤痕,从来没有人知道。
“那个时候的人素质可没有现在这么高,男生到了门口便被拦着,粗鲁地推了出去。”
“楼盘很火,当场路过的人很多。”
“但没有任何人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直到今日,那个男生记得自己被推倒在地上时,小区安保嘴里说出的那句充满嫌弃和厌恶的话语。
“他说: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入不了来这儿客人的眼,别痴心妄想了。”
顾小狼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他抓着手里的树枝往地上砸得啪啪响。
“什么素质啊,要我我就跟他拼了!”
“从逻辑上来说,无可厚非。”盛曜看着动肝火的少年,淡淡笑了一下。
顾小狼把头甩个不停,“什么逻辑,什么无可厚非,明明就是狗眼……”
只是他骂着骂着,却像是突然接上了短路的脑回路。
眼珠轻轻颤抖了一下,顾小狼缓缓转头看去时。
他看见盛曜的笑容里带着几分释怀。
“那,那后来呢……”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大脑飞速运转时,顾小狼猜到了什么,而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布满震撼。
盛曜一直看着不远处,在顾小狼问这话时,他突然抬起了手。
没等顾小狼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带着少许惊惶的“哎——”。
盛曜的手臂向上一托,将踩到碎冰而朝自己这边滑了一跤的陆渝稳稳当当地抱在了怀里。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陆渝的后脑勺,安慰心口怦怦跳个不停的少年。
而从方才到现在,顾小狼还在呆着。
他拿着树枝站在原地,微微张着嘴,看着面前的两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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