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满池的莲花开得正盛。萧纲却无心去观望,出了东宫径直就去了皇帝的内殿。殿里很安静,只有萧衍一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沉思。门口有人通报,他却恍然未觉,犹自盯着手中的信笺。
萧纲走近,站在一边并不言语。他那样望着他的父亲,忽然发现父亲已经老了,毕竟是一个八十五岁的老人,往年再怎样英姿飒爽可毕竟上了年纪,英气不再。身上存留着的只是一双看尽沧桑的眼睛和一颗饱含寂寞苦难的心。
“那边来信了,朕想……还是把侯卿交出去吧。”萧衍终是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萧纲立在下首,没有作答。萧衍的话语中满是疲惫与无奈:“那边想要的毕竟只是候景,没必要把我们萧家人搭进去。”
“父皇觉得……候景他会同意吗?”萧纲眉头微蹙,淡淡询问。
“皇命不可违,他不过只是一个外族的降者。怎么比得上萧家的皇族金贵?”萧衍说罢,揉了揉太阳穴疲惫说道:“世缵,你去拟稿吧。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了。”那个老人极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此时的萧衍,只是一个劳心的老人。
萧纲哽在喉中的话翻滚了几番还是咽了下去,只是应了声退了下去。他迈出了大殿,而不知为何外廊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异风。萧纲身形一顿,身边的侍从极有眼色要去扶,他摆了摆手自己一个人缓缓行走在那孤长的外廊。廊檐之外的天空,蔚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但他却隐隐觉得,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沸腾了。不好的预兆,渐渐浮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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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面的莲花开得正盛,一起去看看如何?”萧纶用过午膳后忽然这样与昭佩说。昭佩恍惚了一瞬,强制抑制住脑海里出现的人影果断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不想去看。”
如此利落迅速的回复让萧纶略微尴尬,讪讪笑着也不再提及了。他们在青藤缠绕的木架下坐着,绿荫遮住了炎热的阳光,她的鼻尖是那翠意所特有的气息。
远处是含贞与萧确在一道喂鱼,嬉戏打闹。昭佩与萧纶并排坐着,遥遥望着那边不由得浅笑起来。“就好像回到了从前。”萧纶温柔一笑,“看着他们,就好像昔日的我们。”他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日,他们会在一起看着各自的子女想着过去的光景。
昭佩只笑未语。又听萧纶问她:“含贞至今仍未婚配吗?”
“嗯。她至今没有看中的人呢,这孩子心气极高,不管是谁都看不上眼,有时候还故意耍怀心思把人家上门提亲的吓跑。”昭佩笑着叙述,“想来含贞无数次装疯卖傻、装病装残的。简直把王府的名声都要糟践光了。”她却并不恼,只是颇为无奈。
萧纶听了苦笑道:“也就你这样纵容她。若是我,赶紧寻一个好婆家给她嫁了。”
昭佩遥遥看着远处笑得春日灿烂的女子,眉目如画。她的眉眼之间也染上那样纯粹的笑意:“我只想让她快乐。”说罢冲他幸福一笑,“只要她愿意,做什么都好。”
萧纶愣了愣,恍然之后又是一阵心悸。昭佩是一位母亲,她的女儿承袭了她的过去,她不愿她继续承袭她的未来。
“其实父皇做的没错,那时昭佩年不知事,如今才觉得父皇的决定有他的道理。”昭佩喃喃说着,不知是与他说还是在自言自语。萧纶也再不多说,事实上是不该说些什么。他静默着拾起不知何处放在桌边的玉珏放在手心,紧紧握在手心里。
可是至今,他仍无法理解父皇。
默默的浓翠之中,斑驳的光点映在她的脸上,恍然有一种错落的安详和幸福。可惜那样短暂的安然很快便在舟桥的轻呼声中消失了,听见萧纶贴身侍从的惊呼,几人都是齐目望去,却看他急匆匆跑来,不住地喘息着:“王爷,不好了。京城里出事了……候景他,叛乱了!”此话一出口,萧纶手上把玩的玉珏瞬间应声坠地粉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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